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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疏眉行至宅院门口,大门紧紧闭着。
她驻足深缓一息,复又提步前行。守在门边的小宦官赶忙为她开门,伴着“吱呀”一声,陆司明的身影映入眼帘。
“阿眉?!”
看到温疏眉出来,他一愣。
她拎裙迈过门槛,不再上前,立在檐下看着他:“君侯的情我承了,但这婚事我不能应,陛下赐婚我也不能从,君侯请回吧。”
“什么……”陆司明上前两步,“谢无逼你是不是?”
“跟他不相干。”她摇一摇头,“我与君侯虽相识早些,却对君侯没那份心思,更无意去做侯夫人。君侯若是真为我好,便请回吧,我现下过得很好,不劳君侯为我担忧这些。”
“阿眉!”陆司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咱们……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想帮你啊!我不能看你这样委身在一个太监身边,你……”
“我信君侯是想帮我,但君侯这般说,便可知心里也是没我的。”她清凌凌抬眸,他被她说得一愣。
她含着笑,杏色的衣裙将这缕笑容映衬得温婉至极,眼中却并没太多情绪,只慢条斯理地说着道理:“您想帮我,是因不想看我受苦,这与一弦的想法差不多,是掏心掏肺地为朋友着想,才会拼着身家性命才想将我从谢府拉出去。”
“但是,君侯――”她顿声,羽睫低下去,“只为一份情谊,是不值得付出这么多的。便拿这事来讲,开罪督主与否我们姑且不论,只论您的心思。”
他急道:“我自会一辈子待你好的!”
“我信的。”她点一点头,“您侯位在身,又有太师府做倚仗,金尊玉贵地养我一辈子不费什么力气。可我终不是君侯心中所爱的人,来日君侯有了真爱该当如何?是让她屈居我之下为妾,还是违反律例立个平妻?于君侯而言,不能为了一时之气挖下这个坑让自己左右为难;于我而言……漫说我现下过得很好,便是来日不好了,我也……我也不能这样坑了帮我的人呀。”
陆司明忽而沉默了,心中虽仍不肯让她这样留在谢府,却又不知该如何驳她的话。
她说得句句都对。他们相识得虽早,却直至分别都只是好友。倘使那是继续相处下去,到了情窦初开之时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情愫,可偏偏事与愿违。现下纵使重逢,情愫也不是说来就来的。
温疏眉抿唇:“君侯为人正直,这股子正气不要在儿女情长上平白消磨了,不妨去建功立业,愿君侯平步青云。”
说罢,她朝他福了福。便不再等他的回应,径自转身,回到门中。
“阿……”陆司明还想再说什么,府门却已在眼前关合。她的倩影瞬间消失,只留他兀自恍惚。
怔了半晌,他苦笑了声。
他何尝不想建功立业,为国尽忠?只是当今陛下……
他若真能“建功立业”,怕是要与谢无一样助纣为虐了。
温疏眉回到卧房,谢无正枕着手仰而躺在床上发怔。
她走进屋,他好似没有察觉。她看看他,坐到床边:“我和他说明白了。”
说明白了?
谢无挑眉看她。
她一喟:“宣定侯只是自幼被家里护得很好,没历过什么事,却也不是个蠢人。我与他说明白了,他应不会再乱来。”
谢无略显讶异,坐起身:“你不想嫁给他?!”
她也被他问得一讶:“当然……当然不想呀!”
他好似不信,盘腿坐着,一手支着下颌看她。
“他这样的性子,护不住我的。”温疏眉轻道。
陆司明是好心,她不想伤他,便只得拣些温和的话来说。可只消这三两回交集便足以让她心里清楚,陆司明护不住她。
为她担心的不止陆司明一个,楚一弦也时时想把她从谢府里弄出去。可就算是楚一弦那么冲的脾气,都知道有些话要私下与她讲,当着谢无的而只会为她争辩她不曾说过他的坏话。
陆司明却毫无顾忌,将一切都放在了台而上。
他直接赶到船边见她,没想过谢无看了或会不快;他冒冒失失地去御前请旨,也没想过尚在谢府之中的她要如何自处。
诚然,谢无没有怪她。
可若他要怪她呢?这样的深宅内院里,有的是法子让人痛不欲生,有的是法子死得不明不白。
陆司明却没想过这些,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些。
他父母都走得早,被外祖父母养大,太师府人人都护着他,不会让他知晓这些晦暗。
若她当真进了太师府,来日一旦起了妻妾之争,没有娘家撑腰的她会不会被他这份纯真害死都说不好。
是以若温家还在,让她在陆司明与谢无间选,陆司明自然算得良配。
可现在的她,宁可找个对世间万恶都看得更清楚的人。
她将这些缓缓说与谢无听,谢无听罢,嘶声吸了口气,手拍在她额上:“你算盘打得很精啊。”
温疏眉揉着额头:“这怎么是算盘呢……明摆着的道理呀。”
“这么说来你是自一开始就觉得这人靠不住了啊?”他又拍一下,“那怎的不早告诉我?害我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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