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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深没有一个人待太久,钱大宝就进来了,看到他盯着窗外看,不由得一阵冷笑:“傻子,还以为你出去一趟学聪明了,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啊。”

沈暮深安静的看着窗外,与从前被关在房中的每一个日夜没什么区别。

钱大宝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你脚上那双鞋是限量款吧,衣服是QM的?顾朝朝是有钱没地方花了?这些东西也舍得给你?”

钱家的条件不错,但也没到十几万的限量球鞋随便买的地步,否则也不至于为了沈家家产,忍着恶心养了沈暮深这么多年。钱大宝见沈暮深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从头到脚价值几十万,心里顿时酸得冒泡。

“把衣服脱下来!你也配穿这么好的衣服?”他说着就直接上手。

沈暮深被他摇得身体一晃,视线却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钱大宝莫名愤怒,用了狠劲把他的鞋扒了下来,拿到手后看了眼鞋码,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比沈暮深矮了一截,脚码却大了两个号,这鞋显然不能穿了。

虽然不能穿,但他还是拿到了手里,再看沈暮深一点反应也没有,冷嗤一声又去扒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上衣。

沈暮深静静看着窗外的天空,看着小鸟飞到窗口,停留片刻又飞走,就像一个没有思想又不会动的雕塑,任由钱大宝胡作非为。

钱大宝顺利脱下他的上衣,立刻穿上试了试,确定大小合适后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抬脚踢了沈暮深的小腿一下,一脸恶意地开口:“衣服我拿走了,你有意见就说,我可以还给你。”

沈暮深自然不会回应他,钱大宝又踢了他一脚,正打算离开时,突然注意到他手腕处被T恤遮挡的地方有一块凸起。

他眼睛一亮:“这是什么?顾朝朝该不会还给你买表了……”

说着话,他就伸手去抓,结果黑厚的手刚碰到沈暮深的手腕,原本安静如雕塑的他突然绷起肌肉用力一推。

钱大宝猝不及防地被推到地上,愣了半天才抬起头,结果恰好对上了沈暮深充满警惕的眼神。他从未见过沈暮深这么外放的情绪,一时间也有点懵,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于是大怒:“你他妈长本事了是吧!”

说着便冲过去,攥住沈暮深的衣领就给了他一拳。

他身高不到一米七五,体重却有将近两百斤,又黑又壮的满是力气,一拳下去沈暮深的脸被打偏,唇角也瞬间烂了,渗出殷殷血迹。

沈暮深垂着眼眸,任凭血流下来也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只是当钱大宝再次去抢他的手表时,他的躯体仿佛一瞬间注入灵魂,又一次开始反抗。

虽然在顾家这段时间饮食规律,身上长了点肉,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虚弱,可他从小到大从未打过架,也没人教他如何反抗,很快就被山猪一样的钱大宝压在地上揍。

密密麻麻的拳头落在身上,沈暮深逐渐蜷成一团,右手却还死死攥着左手手腕上的手表。钱大宝很快打累了,看到沈暮深脸上的青紫也略微冷静了点,但还是不由分说地靠蛮力扯开沈暮深的手,强行把表扯了下来。

是一个小企鹅形状的儿童手表,卡通的外形、软塑料的表带,就连屏幕背景也是两只笑着的小企鹅。

钱大宝先是一愣,回过神后骂骂咧咧地把东西摔在地上:“沈暮深你有毛病吧?限量版的鞋你都不护,你护这狗屎玩意儿?!”

沈暮深身体轻颤,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用力地往前伸,在抓住被摔在地上的手表之后,才脱力一般彻底趴下。

“傻逼。”钱大宝骂了一句,拿着鞋和上衣扭头走了。

沈暮深安静躺在地上,静静看着手表上两只笑呵呵的胖企鹅。躺了许久后,他试图把手表重新戴上,可惜表扣有特殊的系法,他垂着眼眸机械地重复动作,戴不上也不着急,可也不放弃。

窗外的太阳从东到西又消失不见,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沈暮深还保持原有的姿势,一遍又一边地戴手表。

期间他的舅舅钱德来过两次,看到他低着头重复动作,心里也生出一分不忍,再回去见老婆孩子时,不由得开始犹豫:“我看他的自闭症,好像比之前更严重了,就不用再对他怎么样了吧。”

“你这话说的,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钱夫人显然不同意,“你没听大宝说嘛,他都会自己选电影看了。”

“对,不止是我看到了,我那几个兄弟都可以作证,他确实自己选电影看了。”钱大宝立刻道。

钱德皱了皱眉,还是有点迟疑。

钱夫人顿时瞪了他一眼:“怎么,舍不得啊?咱们又不是对他动粗,你有什么可舍不得的?难道他比你的亲生儿子还重要?我可提前警告你,我不是做慈善的,好吃好喝地把他养大,就是为了他家那点钱,现在还有两年就能拿到了,我绝对不会放弃!”

“没让你放弃,我就是觉得没必要再让孩子伤心……”钱德说到最后,自己的声音先弱了下来。

似乎觉得自己没理,他又扭头训斥钱大宝:“你也是,怎么能把你哥打成那样,你叫外人看见了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他是个疯子你不知道吗?他先动手,大宝还能站在那里任他打?”钱夫人双手插腰,挡在钱大宝身前还嘴,“你不想沈暮深伤心,他要是好了,那伤心的就是你了,你想想家里到现在借了多少钱,要没他那笔钱,你还得了?”

钱德顿了顿,最后咬了咬牙:“行行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还不行吗?”说完,直接回屋了。

“虚伪!”钱夫人骂了一句,便看向钱大宝。

钱大宝了然,当即跟着她去了沈暮深的房间。

灯啪的一声被打开,黑暗瞬间被驱散。

沈暮深还是垂着眼眸,一遍又一遍地往手上戴手表,左手手腕因为被表带拍了太多遍,已经红肿了一圈,部分皮肤还破了,可他却始终没有停下。

钱夫人轻嗤一声,到他身边坐下:“暮深呀,是不是不会戴,需要舅妈帮忙吗?”

沈暮深半个眼神也没分给她。

钱夫人已经习惯了,唇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你戴这东西有什么用,还真指望顾朝朝给你打电话?我今天去接你的时候可报警了,她不想惹一身骚的话,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管你,懂吗?”

沈暮深安静地摆弄表带。

钱夫人不耐烦地把手表扔到一边,沈暮深总算抬头了,看的却依然不是她,而是被她丢到地上的手表。

他伸手想去拿,钱夫人却在他碰到之前将手表踩到了脚下。沈暮深没有感到羞辱,只是安静地去抠她的鞋底,想把手表抠出来。

这一幕大约戳到了钱夫人和钱大宝的笑点,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钱夫人更是流露出一丝怜悯:“瞧瞧,你爸妈当初那么宝贝你,要是知道你今天混成这样,他们得多伤心。”

“当初他们把咱家当乞丐一样施舍,就该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钱大宝不屑道。沈暮深父母走的时候他才两岁多,根本不记得曾经的事,一切都是从钱夫人口中听说。

钱夫人闻言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他们俩也是活该,仗着有钱整天拿鼻孔看人,现在好了,人死了,儿子成了傻子,钱也是咱们家的了,也算是他们的报应了。”

沈暮深还在抠她的鞋底,试图把手表拿出来。钱大宝扯了一下唇角:“傻逼,顾朝朝不要你了知道吗?除了我们钱家,没人会要你,就算你现在拿到手表,给她打了电话,她也不会要你,谁没事会要一个不懂事的傻子。”

沈暮深的手指停了一瞬,然后继续。

钱夫人终于不耐烦了,抬脚松开了手表,沈暮深立刻把东西拿走了,然后继续重复机械动作。

钱夫人啧了一声,扫了一眼身边的钱大宝,钱大宝立刻上前,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在了地面上。

烟灰缸发出的巨响激得沈暮深一僵,脸色瞬间苍白。

“出去这么长时间,都快忘了被绑架的那段时间了吧?”钱夫人笑了一声,“没关系,舅妈帮你回忆。”

说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惨叫音频,仔细辨听可以听出沈暮深父母的声音。沈暮深瞳孔轻颤,整个人都僵硬到了极致,后背渗出的冷汗很快浸透了衣裳,他死死攥着手表,像是在抓一根救命稻草,却还是被惨叫声纠缠着坠入深渊。

顾家,灯火通明。

顾朝朝定定看着手机,第一万次想给沈暮深打电话,但因为不确定他身边有没有别人,一直没敢打过去。

“你如果现在没事,就给我打一个吧,管家不是教你怎么用手表了吗?”顾朝朝看着手机自言自语。

管家进门时,看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忍心:“顾总,沈和已经到了。”

“嗯,让他明天跟我去钱家。”顾朝朝淡淡开口。

管家皱了皱眉:“可是……现在去的话,恐怕不太有把握,我们没有关键证据,证明他们虐待沈少爷,他们的可操作性很大,不如再等两天,等我找到之前在他们家负责照顾沈少爷的佣人,然后再……”

“李叔。”顾朝朝面无表情地打断。

管家瞬间闭嘴。

“钱家本来已经答应让他留下,却突然宁愿撕破脸也要把人带走,肯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希望看到的事,”顾朝朝捏了捏鼻梁,“我仔细想了想,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应该是暮深逐渐好转,因为这意味着暮深有朝一日可能恢复正常,他们就不能以他有病为由,霸占沈家家产。”

说罢,她抬眸看向管家:“暮深在钱家多留一天,我就不放心一天。”

管家嘴唇动了动,突然想起沈暮深那张纯粹平和的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我带着沈和去钱家,一定要让他们交出暮深。”顾朝朝做了决定。

管家无奈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顾朝朝垂眸看向手机,许久点开追踪软件,就看到一个蓝色小点停留在地址上的某一处,已经停留十几个小时了。

“给我打电话呀,笨蛋。”她喃喃一句,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书房坐了一夜,整理了全部文件,顾朝朝一大早就带着沈和去钱家了。

听说顾朝朝和沈和来了后,钱家三口正在吃早饭,钱夫人皱起眉头:“她这个时候来,不会是为了沈暮深吧?还带了沈和,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除了沈暮深还有谁,她对他这么上心,是看上沈暮深那张脸了?”钱大宝口无遮拦。

钱德不悦:“怎么说话的。”

钱大宝早就看不惯自己亲爹这副虚伪样儿了,闻言撇了撇嘴,拿起身边的袋子就站了起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懒得掺和。”

说完就往外走。

钱德不高兴:“大清早的你又去哪?”

“出去溜达溜达!”钱大宝说完,拎着袋子一溜烟地走了。

钱德不满地看向钱夫人:“都是你惯的,这么小一点不去上学,整天无所事事。”

“是是是,都是我一个人惯的。”钱夫人白了他一眼。

猜到顾朝朝是来者不善,他们特意晾了她一个小时,夫妻俩才出现在客厅里。

“顾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钱夫人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钱德也微微颔首:“顾总。”

顾朝朝扫了二人一眼:“两位还真是大忙人。”

“确实是有点忙,让顾总久等了,”钱夫人继续笑,直接无视了她旁边的沈和,“不知道顾总这次来,是有什么指示呀?”

顾朝朝却脸色淡淡:“明人不说暗话,我这次来,是为了接暮深离开。”

钱德和钱夫人的表情瞬间淡了。

客厅里出现短暂的沉默,片刻之后,钱夫人轻嗤一声:“顾总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暮深在我那儿住的一段时间,我请人帮他做了个体检,这才知道他长期营养不良,还伴随着贫血,身上还有不明的旧伤,所以我合理怀疑,你们虐待他。”顾朝朝单刀直入。

钱德面上不好看了:“顾总慎言,我就这一个外甥,怎么可能虐待他。”

“钱总要是多几个这样的外甥,怕是不工作也能吃几辈子了。”顾朝朝红唇勾起锋利的弧度,精致的眉眼满是冷厉。

钱夫人对上她的视线后瑟缩一瞬,但还是尖着嗓子反驳:“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们收养沈暮深是为了他的钱?真是笑话,我们对他跟对亲生儿子一样,你凭什么诋毁……”

“别废话了,这些都是证据,二位如果不想闹到法庭上,将来在本市混不下去,就最好放弃暮深的监护权。”顾朝朝说完,将放弃监护权的合同拍在桌子上,然后扫了旁边的沈和一眼。

一直在旁边吊儿郎当的沈和当即开口:“对,没错,你们是他舅舅舅妈,我也是他亲叔叔,有资格成为他的监护人!”

钱夫人愣了愣,随即眯起眼睛冷笑:“我说顾总怎么这么好心,让暮深在你家住了这么久,原来是看上沈家遗产了,顾朝朝!你要不要脸,自己家大业大还这么贪心,竟然把主意打到一个小孩身上!”

她骂得难听,钱德却难得没有制止她,皱着眉头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负责任的长辈。顾朝朝懒得听钱夫人胡搅蛮缠,扫了眼四周幻境后直接打断:“暮深呢?我要见他。”

沈暮深刚被钱大宝打出一身伤,钱家夫妇哪敢让她见人,钱夫人怔了一瞬后叉腰:“关你什么事!你还想把我家暮深抢走吗?!”

“暮深好好的,不劳顾总操心。”一直沉默的钱德也跟着开口。

顾朝朝紧皱眉头,盯着二人看了许久后,脸色越来越沉:“你们把他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把他怎么了呢?我们暮深跑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开始犯病了?”钱夫人叫嚣。

顾朝朝咬牙:“他人呢?”

“关你什么……”

“我再说最后一遍,”顾朝朝猛地抬高声音,“要么,现在就签放弃监护权协议,要么,我们就法庭上见,我既然今天敢来这里,就不怕你们胡搅蛮缠,不过将来要真闹到法庭上,你们确定将来还有脸见人吗?”

钱德被她严厉的语气吓得瑟缩一瞬,竟然生出了几分动摇,可一想到签了这份合同,就意味着自己十几年的筹划化为灰烬,又生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看出他的犹豫,顾朝朝当即将合同往前推了推:“我知道钱总舍不得,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暮深,以后顾钱两家有暮深作为纽带,也能多来往了。”

这就是暗示他只要放弃监护权,顾家就会给予钱家帮助的意思了。钱德愈发动摇,挣扎许久后终于颤巍巍地拿起了笔。

然而没等他签字,钱夫人突然大喝一声‘不行’,接着直接把合同撕成碎片。

顾朝朝的脸色倏然难看:“钱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钱夫人冷笑一声,“那我也再说最后一遍,我们从来没有虐待暮深,凭什么要签字?你顾总手眼通天不假,我们钱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把暮深交给你!”

钱德闻言,立刻清醒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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