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后面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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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过, 雨季接踵而来，这一阵子天天下雨，天气一下子就转凉了。自从上次在车里谈话后, 许随再也没见过周京泽。</p>

许随白天上班，晚上回家休息的时候, 会想起那天晚上周京泽的表情, 他在听她说完那句话后，黑如岩石的眼眸一瞬黯然，随后又神色平静地跟她说了晚安。</p>

后来他再也没出现过。</p>

许随也忙，一直有在认真的生活，下班了偶尔去看乐队巡演, 或者跟朋友喝酒，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就是健身看书，生活充实。</p>

上周许随有事没去飞行基地请了假, 这周去的时候, 天空阴沉沉的，冷风阵阵, 一团乌云往下压，似乎有下雨的迹象。操场上的学员穿着训练常服, 在悬梯，固滚上训练, 借此提高高空飞行的身体素质。</p>

一个身材修挺男人背对着许随，吹着口哨整合队伍, 他的肩膀宽阔，训人时食指指节敲文件夹的动作很像周京泽。</p>

许随坐在车内, 以为是他, 隔着车窗不由得看过去。</p>

恰好对方回头, 是一张长相气质完全不同的脸。</p>

一声哨响，队伍解散。</p>

一群年轻人“轰”地一声作鸟兽状散开，许随刚好在基地内的空地上找好车内停车。下车后，脚下的石子地因为前一晚刚下过雨，湿的，而不是像天气好的时候，这里尘土飞扬。</p>

每次许随从市区大老远地跑过来，常常一身灰回去。</p>

几位学员正好停在正前侧洗手，水龙头的水拧开，哗哗往水漕里冲水，他们一边洗手一边聊天。</p>

“这个教官比周教官松多了，要是他能一直带我们就好了。”有男生感叹道。</p>

“啧，周教官，他妈的就是魔鬼教官。”有人啐道。</p>

“哎，只求他能多病两天，不然我这老命都要给他折腾没了。”有人附和道。</p>

许随正好摁车锁锁门，听到他们的谈话声，不由得问道：“你们周教官没来吗？”</p>

正在洗手的学员回头，见是许随打招呼，纷纷喊道：“哎，许老师好。”</p>

水龙头还在往下淌水，哗啦啦的，有人解释道：“周教官生病了，这两天都请假了。”</p>

许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p>

天似乎又更暗了一点，风声更劲，操场的红旗迎风猛烈地招展，云层似乎要滴下水来。</p>

要下一场暴雨了。</p>

许随提前走进教室，检查了多媒体设备，又在笔记本上试了课件。休息的十五分钟时间过去，上课铃声响起，学员陆续走进教室上课。</p>

许随一周只需上一节大课，中间十分钟休息时间，也就是两节小课。</p>

这节课许随讲了一些急救知识，并请了学员上来示范。她正认真讲着课，一道旁若无人的哈欠声打断了许随的思绪，随即课堂传来一片哄笑声。</p>

一双杏仁眼扫下去，是一位名叫钱森的男生，他没个正形地背靠椅子，见许随在看他，也不怵，还冲她笔了个心。</p>

许随对这对学员有印象，听工作人员讲过，富二代，插班生，大学学的金融，毕业后心血来潮对学飞行有兴趣就来这了，来了却不服这里的管理和纪律，是个刺头。</p>

“安静，不想上课的可以出去。”许随声音清冷。</p>

课堂这才安静点，许随继续讲课。四十分钟后，下课铃声响起，学员趴在桌子上，有的人则起身去走廊上吹风。</p>

一群男学员坐在教室里不外乎，讨论三件事：女人，酒，球鞋。</p>

这帮有钱的公子哥大声讨论着前阵子在哪家会所开卡，一夜花了几十万，谁又买了一件联名款棒球服。</p>

但总有人跟他们格格不入。</p>

没两分钟，他们又进来，甩了一下身上的水骂道：“下暴雨了，我靠。”</p>

“冰冷的雨往哥脸上拍。”有人一脚踹紧了门。</p>

许随正在讲台上整理文件，不由得往窗外看过去，白辣辣雨的兜头而下，似白瀑，狂风扑来，拍打着窗户，发出如困兽般呜咽的声音。</p>

坐在窗户边上的学员手忙脚乱关上窗户，有雨珠趁势砸进来，有一两滴溅到许随脖上，凉丝丝的。</p>

许随视线重新投回电脑前的课件，忽地，一道声音喊她。许随回头，是一位学员，打扮干净整洁，但天气很冷，他身上穿着一件薄得不能再薄的外套，里面只套了一件短袖。</p>

他冲许随腼腆一笑，问道：“老师，上次你说的那个急救姿势，是左手叠在右手上面，按住胸廓那里吗？</p>

他一边问一边比划着，许随注意到他的手背皮肤干裂，有血痕出来，半晌回神，她又重新仔细地跟对方说了一遍。</p>

说完之后，对方跟许随道谢。靠右边的一位男学员见状吹了一个悠长的口哨，明晃晃的嘲讽：“哟，同学，这么认真呐，还知道问问题。”</p>

许随眼睛扫过去，收到她警告的眼神后对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再说话。那个问问题的男学员低下头，本来要回自己座位的，但为了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只好从前门出去。</p>

那位学员看起来性格安静木讷，甚至还有些自卑。</p>

许随放下课件出去上了个厕所。</p>

走廊上，男学员抬手用手臂挡着走廊斜斜打进来的雨，急忙从后门进去，谁知走得太急一个没注意，撞在一个人胸前，还不小心把走廊带到的泥水溅在了他鞋上。</p>

气氛凝滞起来。</p>

钱森站在后门口，低头看了自己新买的球鞋，限量款，美国捎过来的，他等了一个多月，此刻赫然留下了脏兮兮的水印。</p>

对方明显慌了，不停地道歉。</p>

对方道完歉之后，缩着肩膀正想走，钱森猛地攥住他的手臂，盯着他，语气森然：“就完事了？”</p>

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后门，一部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有一部分人眼底是同情。</p>

惹上钱森这种不学无术的败类富二代，确实挺惨。</p>

“我的鞋你打算怎么办？”钱森问。</p>

对方涨红了脸，一时习惯不了这么多人的注视，低下头嗫嘘道：：“对……不起。”</p>

钱森冷笑一声，高高在上地看着他，语气轻蔑：“反正你也赔不起，不如我弄脏你的鞋，就扯平了，怎么样？”</p>

不等他同意，钱森就抬脚开始踩他的鞋，这位男学员低着头，手指紧握成拳颤抖着，看着一双名牌鞋在他穿得磨损又破旧的鞋面上慢慢碾磨，再用地往下踩。</p>

羞辱感袭遍全身，忍受的过程相当漫长。</p>

钱森踩完之后总算肯放过他，男学员低着头，松了一口气往前走。钱森拍了拍身上的灰，同伙伴们笑道：</p>

“呵，穷鬼也配来当飞行员。”</p>

一阵哄笑声响起，夹杂着几分嗤之以鼻。男学员原本走远了，这回忽然回头，三两步跨上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那么瘦弱的一个人竟将壮实的钱森拖到走廊上，用力朝他挥了一拳，红了眼：</p>

“你说什么？”</p>

钱森人被打懵了一秒，别过脸反应过来，朝地啐了一口口水，恶狠狠地踹了男学员一脚：“李明德，你他妈的不是吗？穷鬼。”</p>

钱森边每凶狠地揍他一拳，就说一句羞辱人的话：</p>

“真他妈晦气，跟你这样穷酸的人分在一班。”</p>

“学费哪来的，偷的吧。”</p>

“就你这样窝囊的人，还能考上飞行员？”</p>

李明德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大受刺激，怒吼道：“怎么不能，我妈说一定可以！”</p>

他整个人跟爆发了一样，攥着钱森的手臂拖出去，两个人在操场里打起架来。他知道钱森这样的人最讲体面，于是拽他到雨里，拼命打他。</p>

雨下得很大，如白瀑般，风大得连根拔起。许随上了个厕所回来远远地看见学员打了起来吓一跳，急忙跑过来。</p>

上课铃声响起，大家都不去上课，站在走廊上围观。想拉架的人也有心无力，这雨太大了，天都冷得不行，谁想出去找罪受啊。</p>

许随站在走廊边上看着雨幕里扭在一起打架的两人，急得不行。这两位学员是在她上课期间打架的，理应她来负责。</p>

她问清了两人打架的缘由后，眼神一凛，咬了咬牙，直接冲了出去，旁边人拉也拉不住。</p>

许随跑出去，雨砸在脸上生疼，导致她说话断断续续的：“别打了。”</p>

雨声啪啦啪啦地下个不停，风声和打架声混在一起，他们根本听不清许随说话。雨很大，身上的衣服变重，湿透，许随被雨浇得心底有点火大，冲上去，一把将两人分开，不料被钱森用力一推。</p>

许随一时没支撑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摔去。</p>

本以为会向后摔个稀烂，不料一只手臂牢牢地接住了她，熟悉又凛冽的气息扑来，头顶一片阴影，雨声停止。</p>

许随抬眼，看见出现在这里的周京泽眼神一怔。</p>

周京泽穿黑色的冲锋衣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她面前，额前的头发有点凌乱，脸色有点苍白，他单手抱着许随往上一抬，人站稳。</p>

他把长柄伞递给她，许随有点懵。周京泽直接抓住她的手，让她握住伞。人一移，长腿迈进雨里。</p>

周京泽走过去，强行分开他们，分别拽过两人，寒着一张脸把他们拖进走廊里。李明德还好，周京泽左手攥住他的衣领，他只能踉踉跄跄向前走。</p>

钱森就惨了，刚跟人在泥土雨里打了一架，狼狈得不行，别说他身上穿的是名牌了，现在脏得说他穿得像工地上施工的都有人信。</p>

周京泽拽住钱森的帽子，食指和中指缠住他帽子的两根绳子，跟拖垃圾一样拽着他往前走。</p>

钱森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p>

周京泽一把将两人摔在地上，声音冰冷：“你们来这就是为了打架的吗？啊？还推老师，嫌不嫌丢人！”</p>

“就你们这样还考飞行员，第一关纪律考核老子先把你们废了。”周京泽盯着地上的两人，缓缓地说道。</p>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许随合了伞站在一边，其实她有点冷，上半身穿的钩花毛衣湿了头发也湿透了，水珠淌进脖子里，冰凉凉的。</p>

周京泽看着他们，问：“谁先说？”</p>

躺在地上的两人相继挣扎着站起，都没有说话。围观的学员也不敢吭声，倏地，周京泽放在上衣口袋里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显示有微信进来。</p>

周京泽摸出手机一看，有学员发了一段视频给他。周京泽谁也不怵，直接开了外放。谁仗势欺人，很明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