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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北屋里的电灯亮起了昏黄的光芒。
在北屋正当间的那张八仙桌上,摆着一簸箩刚烙好的葱花面饼,旁边的瓦盆里还乘着满满一盆子金黄金黄的小米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四个摆在八仙桌中间的菜碗里,一碗切得细细的小酱萝卜丝点了香油,闻着就叫人开胃口。
浅口碟子里搁了山西老陈醋熬出来的白菜没过刀切,倒是用手一块块掰扯成拇指肚儿大小,正经的是家常菜管吃不管看的手艺。
一个不大的粗磁碟子里码着的是切得均匀仔细的猪耳朵,深紫色的南酱调和的汁水配上翠绿的葱花,看着都叫人不忍心动筷子。
而最大的一个砂盆里座着的是一只整肘子,赤酱浓淋的炖的稀烂。单是闻着那荤油的香味和八角大料的回甘气息,老北平人都不用伸筷子尝尝,也都能一口喊出来——这一准是砂锅居的酱肘子!
年景不好,小门小户的老北平人家里哪怕是来了客人,上一碟子猪头肉或羊下水,那也就算是开了荤腥。真舍得开出这种伙食来的小户人家,要不就是来了贵客,要不就得被那些勤俭持家的老北平媳妇们在暗地里羡慕的同时悄悄骂一声——烧的!
打量着桌子上这两荤两素的饭菜,相有豹很有些局促地搓着双手,朝着正端着个酒插子从里屋走出来的纳九爷说道:“师叔……您这也太……”
把灌满了热水的酒插子朝桌上一放,纳九爷翻手将两个拇指肚儿大小的酒盅搁在了八仙桌上,亮着嗓门朝屋外吆喝起来:“我那知冷知热会疼人的老闺女,今儿有客来,你就开开恩,给你亲爸爸多来二两吧?”
门帘一撩,那穿着月白袄裙的姑娘端着个白铜小酒壶,娉娉婷婷地走进了北屋,轻轻将那最多能装着三两酒的白铜小酒壶搁在了酒插子里:“我倒是乐意给您半斤酒,可您也得有那酒量不是?就三两酒,爱喝不喝!”
看也不看站在八仙桌边的相有豹,那穿着月白袄裙的姑娘取过了一只小碗,将桌子上的素菜拨了些到那小碗里,却丝毫没动那两样荤菜,只是取了个葱花饼便转身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抬手招呼着相有豹落座,纳九爷捏弄着那刚刚插进酒插子里的白铜小酒壶,挥动着筷子夹了些熬白菜填进了嘴里,一边有滋有味地咀嚼着、一边开口朝着刚刚落座的相有豹说道:“跟你师傅学手艺,想必你师傅那点酒量,你也学了个差不离吧?”
微微点了点头,相有豹熟练地接过了纳九爷手中摆弄着的白铜小酒壶,一边顺着手腕轻轻地晃动着,一边轻轻地抽了抽鼻子:“这该是老泡子原浆衡水老白干?”
看着相有豹暖酒的手势,纳九爷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有点见识!”
估摸着酒已经暖得差不多了,相有豹轻轻一抬腕子,在那白铜小酒壶外挂着的水珠还没来得及滴落在桌面上时,抓着白铜小酒壶的巴掌一扣一啄,两个拇指肚儿大小的小酒盅里顿时齐着杯沿满上了清冽醇香的酒浆。
伸出三根手指捏住了小酒盅,纳九爷极有做派地将小酒盅凑到了唇边,滋滋作响地将暖得恰到好处的酒浆嘬进了嘴里:“还真跟着你师傅学了点东西,这手凤凰点头也算是耍得地道了!”
凑趣地端起酒盅抿了一小口,相有豹一边为纳九爷续上了酒浆,一边低眉顺眼地朝着纳九爷笑道:“听师傅说过,门里这凤凰点头的手法,就数师叔练得最地道!”
颇有些自得地摇头晃脑,纳九爷当仁不让地接口笑道:“这可不是吹的!火正门里伺候玩意,这是各有各的路数。可论起这门里老少爷们练的这凤凰点头的手艺,那……”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快的往事,纳九爷重重地叹息一声:“唉……当年火正门里,能驯养出八大斗兽的好手且都不论,就算是门里学过三年手艺的爷们上各路伺候斗兽的场子里走一遭,那迎面招呼作揖的人都能站了一条街!可现在……连老官园里戳斗鸡场子的,都敢不拿正眼瞧咱们了!”
小心翼翼地再次为纳九爷续上了酒浆,相有豹斟酌着字句说道:“倒是听师傅提过一句,说当年他远走关东,是因为得罪了人?”
狠狠一拍大腿,纳九爷猛一瞪眼:“岂止是得罪了人?!从根子上说,火正门走的就是官路,身后没个有权有势的主家撑着,寻常人谁能伺候得起那些金贵玩意?可你师傅……”
也许是因为酒量着实浅薄的缘故,才喝了两盅的纳九爷颇有些絮叨地朝着相有豹诉说起来……
火正门的祖师爷,古老相传是夏朝时期商族部落首领、居于商丘的相土。因曾被夏朝统治者封为火正,火正门也因此得名。
在传说中,相土身高体健,在带领氏族民众狩猎时,常与各种猛兽搏斗。
长期与野兽的争斗过程中,相土观察到,高大健壮的野马,食物是野草与野果一类的东西,与人类的食物链并无太大冲突。如能将野马驯服,将野马由野生变为人工饲养,其利用价值将不可估量。
于是,相土开始驯服野马的活动,经过与野马的无数次搏斗,终于将野马驯服,使马慢慢适应了家养的生活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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