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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江湖的人物,一双耳朵听八方,再加上脚下走四方,各行里头的学问也差不离知道一些。
乍然一听阿傍爷这报号,镖行主事的人物只是转了转眼珠子,顿时就明白过来——阎罗王手底下勾魂的鬼卒有牛头、马面两位人物,其中的牛头的本名就叫阿傍,因为生前不孝父母,这才被阎罗王点化成了牛头人身的模样,做了个勾魂鬼卒!
敢用阴间人物的来由本名做字号,这要搁在江湖道上来说,倒还真有些混不吝、吃四方的意思?
可说来也怪,虽说那报号阿傍爷的江湖人物把话说得挺硬朗,可在随后的几天之中,却是压根也没了旁的动静,就像是被那溃兵头儿的一顿枪子吓退了一般。
可还没等那溃兵头儿把牛吹痛快了,载着茶砖的三辆大车却是在过一座木桥时。跟着骤然垮塌的木桥一起坠到了一人多深的河水中。有想要涉水救人、捞货的伙计才脱了衣裳、鞋袜下水走了几步,顿时就捂着脚脖子惨叫起来——河里头已然是叫人密密麻麻的洒上了锋利的瓦茬子,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血窟窿。
好赖算是从断桥的两头坠下了绳索把掉到了河里、趴在大车上不敢动弹的几位车把式和商队伙计拽了上来,可拉车的驽马却早已经叫湍急的河水淹死,而那些砖茶也都叫河水泡成了乏叶子,就算是捞上来也只能拿着晒干做茶叶枕头了
把货物和驽马损失里外里一折合,再算上绕道时要多花费的三天时间和路上的挑费,乌爷只一瞧商队里管事递过来的小账,立马就觉着脖颈子上的大筋都隐隐作痛——就这么一眨巴眼的功夫,这就生生蚀了小两千大洋的茶砖。要是能把这小两千大洋的茶砖送到地头,少说也能换回来能值两万大洋的皮货啊!
再问过镖行里主事的达官爷,乌爷心里头更是一阵一阵的发凉——一个时辰之前,镖行里的达官爷都安排国趟道的哨探仔细瞧过这座木桥,当时可是一点不对劲的地方都没有。可就隔了一个时辰,那木桥上四条小碾盘粗细的木桥桩,倒是都叫人给砍断了大半,也难怪大车刚走到桥中间的时候,就连车带桥一块翻倒在河水中!
都甭问旁人,乌爷心里明镜似的——这肯定就是那位阿傍爷的手笔!
小心加小心的戒备着,只能是绕路通行的商队再走出去一天,却又出了幺蛾子——在一处大车店打尖过后,商队里头拉车的驽马、犍牛全都口吐白沫的趴了槽头。商队里伺候牲口的老把式瞧过了,却也只能连连摇头,束手无策,只说估摸着是有人在草料里头掺和了些牛、马不能碰的老虎草。吃了老虎草的牛、马撑不过三天,就全得肠穿肚烂而死,连下汤锅都怕吃坏人!
好容易从离着大车店足有两天路程的集镇上高价买来些驽马充数,商队启程再走一天,半夜的时候却又有几个躲着偷偷喝酒的溃兵叫人打晕过去,赤条条扔在了草料堆中过了一夜,生生冻死了俩!
掏银子、赔小心,商队里的管事磨破了嘴皮子,这才算是支应过了那些趁乱起哄的溃兵。可第二天天才刚亮,乌爷已然在逍遥辇中惨叫得没了人腔——昨儿晚上还啥事没有的俩清倌人,一觉醒来却被人把满头青丝剪成了瘌痢头,脸上也叫人用锅烟灰给画成了猛张飞的模样。
都还没等镖行里主事的人物朝着乌爷细问个究竟,一众溃兵却也在这时候喧哗起来——才一晚上的功夫,那些守在篝火边瞭哨桩子的溃兵死了十好几个,还全都是抱着大枪蹲坐着睡着了的模样,从喉咙口上的俩窟窿里流出来的血全都浸到了身上的棉袍里。远远瞧着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可走近了一推,顿时就硬邦邦地倒在了地上!
虽说这些扎了堆吃保镖饭的溃兵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可好歹也是在战场上见过血、杀过人的主儿。撞见了当面锣、对面鼓的血拼阵势时,多少也还能靠着手里的硬火家什壮胆,虚张声势地顶上几个回合。
可要是连对手的模样都瞧不见,身边的人倒是一个接一个的丢了小命,这害怕的意思可就真从骨头缝里朝着外头翻涌!
就指着这趟保镖下来能挣着的那几个大洋,真要是豁出命去折腾,谁认这账谁就是傻子!
也不知道溃兵中是谁挑的头儿,一声大喊之下,剩下的百来号溃兵顿时舞动着手里头的硬火家什砸开了明火。等得镖行里的达官爷拼了性命稳住了场面一看,商队里的带着的大洋早叫抢了个精光,不值钱的茶砖也叫踩了个稀烂,就连那俩剃成了瘌痢头的清倌人,也叫人趁乱给扛着跑了个一溜烟!
眼瞅着片刻间,本该一本万利的买卖变成了个血本无归的场面,乌爷一口气没倒腾过来,当时就一口血喷在了逍遥辇的车板上!
这也就是四九城里镖行的达官爷们讲义气、重招牌,在那些个溃兵们卷堂大散之后,却是仔细照应着已然不省人事的乌爷,护着逍遥辇朝回头路上走——商队里已然钱、货皆无,主家也不省人事,这时候能挣一条命回到四九城里就算是老天开眼,也就甭再提什么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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