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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袭,指出其不意、趁人不备的突然攻击,大多是为了达到某种战略目的而并非单纯为了杀死敌军,因此兵卒贵精而不贵多,自古以来三百人、五百人、八百人者比比皆是,甚至有百人袭营的。
对比这些例子,今晚章靖率三千太师军精锐夜袭江东义师的大营,在人数上其实已经远远超标——也亏得太师军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否则以三千兵力的规模,几乎无法做到偷袭的程度,还未开打就会被敌军发现。
但遗憾的是,今晚的夜袭,章靖并没能做到出其不意——其实这不怪他,毕竟他此次面对的对手也绝非庸将,早早就猜到了他会来夜袭。
唯一的问题是,这场夜袭拖得太久了……
“锵!”
在一次快速的拼斗中,赵伯虎的护卫长楚骁一剑弹开了章靖的长枪,脚步轻盈地小撤了两步,借此卸下了那柄长枪的劲道。
“啊呀,方才那下可真危险呢……”
抬起左手摸了摸脖颈的一侧,楚骁笑嘻嘻地说道。
平心而论,在周遭双方士卒激烈厮杀的环境下,其实章靖也未必听得清楚对面的楚骁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对方抬手摸脖颈的动作,以及那脸上的嗤笑之色,却好似是对他的嘲讽。
“呋——”
长吐一口气,章靖低垂头颅,眼眸中的神色愈发冰冷。
虽然他至今仍不知对方的名字,但不可否认,对面那个看似吊儿郎当的家伙,确实有几分本事。
当然,归根到底还是章靖的体力消耗太厉害了,若换做在平日里,他有把握在十招内就解决掉对面那个家伙,哪怕对方纯粹只是想着与他游斗,明显是为了拖住他。
拖太久了……
章靖抽暇瞥了一眼周遭。
此时在他与那楚骁的周遭,太师军的军卒仍在与江东士卒激烈厮杀,双方厮杀地异常激烈,以至于阵型什么的,早在双方接触的那一刻就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下这片乱战的局面。
说实话,这种乱战其实更有利于士卒个人实力较强的一方,说白了即对太师军有利,但奈何江东士卒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而原本能担当尖矛重任的章靖,此刻又被对面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给拖住。
再这样下去,章靖与他所率太师军的结局,就只有全军覆没一途。
就差那么一点……
连续几次吸气又呼气,章靖调整着呼吸,期间他的双目看向远处。
他此刻所在的距离,几乎可以清楚看到那杆江东义师的帅旗。
凭他对赵伯虎那个家伙的了解,那家伙此刻绝对就在那杆帅旗下,绝不可能因为他章靖而转移。
‘二虎谶言’中的大虎寅虎,江东叛军的领袖,他章靖距离那个男人就只剩下寥寥二百余步,然而这二百余却仿佛难以逾越的天堑。
“哈!”
猛吸一口气,章靖再次朝着楚骁出手抢攻,可惜楚骁在面对他时打着十二分精神,再次提剑挡下了章靖的攻势。
嚯?变得焦急了么?嘿!
隐约感觉到对面的章靖似乎变得焦急了,楚骁心下暗喜。
说实话,自当年鲁阳赵氏蒙难之后,楚骁保护公羊先生、赵伯虎、以及现如今已成为公子夫人的竹儿一起逃到江东,他便从未间断过锻炼武艺。
就像自我调侃的那样:他这个看似不可靠的护卫,其实对鲁阳赵氏也是忠心耿耿的呢!
他要亲眼看着大公子赵伯虎推翻晋国,为鲁阳乡侯与乡侯夫人报那十年前的仇,如何甘心倒在半途?
当然他也明白,凭借他的武艺,对上章靖这等猛将还是力有不逮,哪怕此刻的章靖已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因此从一开始,他就很识相地没有考虑什么‘阵斩章靖’这种不切实际的奢望,只是想要拖住章靖——只要拖住章靖,他们就赢定了!
也正因为他抱着这样的念头,十分力气至少有八分用来防守,因此他才能拖了章靖足足三十余回合,只是偶尔才出剑抢攻两招。
相比较急着想要将他挑死在长枪上的章靖,他的体力消耗自然要远远小于前者,因此这会儿才显得游刃有余,看得章靖心中愈发焦急。
而对于章靖流露出来的焦虑情绪,楚骁自然是喜在心里,毕竟人在失去冷静的时候,往往变得冲动而盲目,倘若章靖也犯下了致命的错误,那么今晚,他江东义师说不定真能达成‘杀虎’的成就,斩获这位陈门五虎的性命。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从旁闪出一人,一剑朝着楚骁劈了过去。
心中一惊,楚骁连忙后退两步,待看清偷袭他的人后,他笑着嘲讽道:“喂喂,陈门五虎,也要人在单打独斗时偷袭相助么?这可有损五虎的威名啊!”
期间,章靖亦惊讶地看向来人,微微皱了皱眉:“许负?你……”
原来,方才偷袭楚骁的,正是章靖的护卫长许负。
许负没有理睬出言嘲讽他们的楚骁,亦没有在意章靖那皱眉的举动——自家将军之所以皱眉,无非也是责怪他贸然介入他与楚骁的单打独斗,而且还是以偷袭的方式,觉得此举有损他陈门五虎的形象,可眼下这是单打独斗的时候么?!
抢在章靖出声之前,许负急声说道:“将军,拖太久了!再拖下去,弟兄们怕是要在这里全军覆没了!……请将军速速撤退!”
经许负提醒,章靖连忙环视四周。
此时他才发现,他麾下所率的太师军,已被不计其数的江东士卒团团包围,虽然暂时还有抵御之力,但他也明白,倘若不尽快突围而出,迎接他们的就只有全军覆没。
这天下,从来不乏赌徒。
所谓兵行险招、以少博大,其实也是在赌,包括章靖今晚从偷袭这座沂水军营,至方才因找不到营内的攻城器械而临时决定突袭那赵伯虎所在的中军帐,这一系列的决定,其实都是在赌。
但与那些嗜赌成性的家伙不同,章靖的‘赌博’,还是建立在利害权衡基础上的,说白了就是以小博大,用轻微的损失去博更大的斩获。
在这个‘以小博大’的基础上,他可以狠下心牺牲一千、两千、甚至三千太师军来摧毁江东义师的攻城器械;而倘若能有机会除掉那赵伯虎,他甚至可以狠下心连自己都牺牲掉!
毕竟赵伯虎那个男人,实在太危险了!
但此刻周遭的战况却让章靖意识到,他今晚或许既不能摧毁江东叛军的攻城器械,亦没有机会除掉那赵伯虎,充其量只是对江东叛军造成远远超过三千兵力的战损。
这就没有意义了。
打仗又不是弈棋,兑子并无意义!
鉴于此,逐渐冷静下来的章靖在看了一眼远处那杆江东义师的帅旗后,咬牙做出了决定:突围!
“曹洵!曹洵!”
他忽然大声呼喊,好似是在召唤麾下的将领。
啧!多事的家伙!
见此,楚骁心下暗啧一声,暗骂那许负多事,尽管他并不认得后者。
为何要提醒那章靖呢?就不能老老实实死在这里么?
见章靖没有注意自己,楚骁骤然出剑偷袭。
然而他的意图却被许负识破,只听锵地一声,许负挡在章靖跟前,替后者挡下了楚骁这一剑。
“足下突然偷袭,就不怕有损名声了?”许负冷笑着嘲讽道。
然而楚骁脸皮后,闻言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道:“我这种小人物,能有什么名声?”
他笑嘻嘻地退后两步,翻眼瞥向不远处的章靖。
而此时,正巧一名浑身浴血的将领快步来到章靖跟前,气喘吁吁地招呼道:“将军。”
想来此将便是章靖大声召唤的曹洵。
只见章靖面色阴沉地扫视了几眼四周,口中沉声下令道:“传令全军弟兄,准备撤退!”
“撤退?”曹洵闻言一愣,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江东义师帅旗,旋即重重点了点头:“遵命!”
太师军纪律严明,曹洵自然不会质疑章靖的决定,哪怕他心底感觉再努努力或许就能杀死敌军的统帅赵伯虎,而章靖也无暇对曹洵解释什么,快速吩咐道:“你率弟兄们朝东北方向突围,那里有一片缺口,我来断后!”
曹洵闻言一惊,下意识说道:“怎能叫将军……”
“听令!”章靖重重打断道。
曹洵浑身一震,立刻放弃劝说,朝着章靖抱了抱拳,旋即快步跑开了。
在不远处,楚骁虽听不清章靖与曹洵究竟说了些什么,但却清楚看到章靖将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召唤到跟前嘱咐了几句,他心下暗叫不妙,当即高呼道:“敌军要逃了!拖住他们!”
见楚骁大喊预警,许负暗骂一声,奋力杀向楚骁,但此刻楚骁却没有空暇与许负厮杀,抽身连连后退,退入了一众江东士卒当中。
“敌军要逃了!拖住他们!”
“敌军要逃了!拖住他们!”
在楚骁的命令下,他身旁几十名江东士卒帮着大声呼喊。
这呼喊,让在场众多的江东士卒精神一震——这群棘手的敌人,终于撑不住要逃了?
欢喜之间,他们心底也有一个疑问:真的么?
就在他们本能地怀疑此事时,太师军已迅速行动起来,在骁将曹洵的率领下,仅存的大概千余名太师军,调整方向开始向东北方向突围。
这个举动,大大鼓舞了在场江东士卒的士气,越来越多的江东士卒通过大喊告诉袍泽:“敌军要逃了!敌军要逃了!”
这群棘手的晋军,真的要逃了?
该死的!
这群家伙杀了咱们这么多人,怎能叫他们轻易逃了?!
一时间,众江东士卒士气大振,在赵伯虎还未下令的情况下,便蜂拥追杀向试图逃跑的太师军。
理所当然,他们遇到了亲自断后的章靖。
唰唰几下,眼力不佳的十几名江东士卒,便含恨倒在了章靖的长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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