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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守(四)
越州城外,原本清澈的护城河如今也变得浑浊起来;若是往些年头,来往的行商客都要经过严密排查,强行管制百姓出入,城外的都长满了野花和野草,一到春夏时节,那些花儿便无拘无束的成长,整个城外姹紫嫣红一片,煞是好看。
可如今,大军的到来,往来的攻伐,原本蝴蝶的乐土成了一片荒芜,一阵风吹来,黄沙骤起。甚至空气中带有丝丝的血腥味。
长时间的盯着那护城河看,那污浊的水竟是暗红色。
天方亮,战鼓声声响。
越州城下。
北、东、西三门之外烟尘弥漫。
城门之上守城的士兵这段时间被折磨的够呛,听到战鼓声便使劲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后扶着腰探出头去看。
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城下的场景,一支长箭便直接贯穿了他的脑袋。
这个当了十几年越地兵,经常仗着身份欺压百姓的他终于在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倒在了城墙之上。
当他的头身子软软的搭在城墙之上时,其余的守军顿时清醒了过来。
他们立马看向城下,只见烟尘四起,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等到烟尘散去,只见数万甲士整整齐齐的列队于城下,此时朝阳才渐渐升起,他们的长戈和盔甲在阳光下显得异常的璀璨。
守城的老兵们纵然经历过很多次战役,可真正被震撼是这一次。
他们不知道这些士兵是如何在夜里摸到城下的,甚至连他们都没发觉。
要等到他们擂起战鼓这才知道兵临城下。
他们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守卫太过于松懈还是因为对手太过了强大了。
这些老兵油子看着城楼下严阵以待的敌人,不由的咽了咽口水,这时候他们才行动起来,急忙派人朝着韩府跑去。
柳承郎登上了北门,看着脚下的士兵,连他都有些心惊。
此时的他有些羡慕徐长安、姜明和郭汾了,毕竟兵在于精而不在于多,将不再勇而在于谋。他自问谋略上不逊色于三人,可这士兵质量至上他便比三人弱上不少。
他看了看城楼下的敌人,叹了一口气,便只能幽幽的说道:“死守吧!”
说完之后,他面色有些凝重,看了看远方,那是前夜光柱升起的地方。
韩家老祖本想派人去看看,可却被他给阻止了。
他知道这便是胥公子所求,他也明白了那个看起来清秀的男子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他们了。
世人大多都有一个秉性,无利不起早。
原来,他只是想用韩家来帮忙拖延时间而已。
他没有过多的话语,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韩家老祖,然后摇了摇头,便和林扶风交流起来。
韩家老祖知道他的意思,也看向了林扶风。
聪明的人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推测出很多的事情,韩家老祖看了他一个眼神,便知道了南方部落为什么会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了。
寒芒交相辉映,士兵们嘶吼着,红色鲜血四溅,断臂残肢横飞,很多人杀红了眼,连护城河都逐渐由暗红色变成了鲜红色。
三门齐攻,即便是东门郭汾面对象军都像不要命了一般,他率先带头冲锋,也打得林扶风措手不及。
至于西门,重甲步兵对上重甲步兵,在赵晋的指挥下,楚氏山阵占尽了上风。
不过相对应的,他们这一会儿攻伐所消耗的士兵比之前一个月的还要多。
姜明攻势如潮,一波接着一波,即便是柳承郎坐镇,也只能看着圣朝的士兵架上云梯,攀登城墙。
柳承郎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惊慌失措,他安静的坐在轮椅之上。
王汇海在他的身旁,用黑色的巨剑帮他挡下了飞来的流矢,还顺手杀了几个登上城门的士兵。
柳承郎看着天空,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有一个士兵爬了上来,他看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瘸子和他身后有些黝黑的壮汉。
这些士兵在柳承郎手下吃过亏,自然知道当初大名鼎鼎的白衣卿相。
若是他能杀了这个人,不仅能为在南凤攻防战中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更能夺得首功。
他想到没想,便朝着柳承郎冲去。
只是刚靠近那个安静坐在轮椅上的瘸子,一道黑色的光芒便一闪而过。
一个士兵在柳承郎的面前被从上至下平均的分为了两半,那鲜血飚在了他白色的袍子上和脸上。
他看了王汇海一眼,没有言语,擦了擦脸上还有些温热的鲜血。
“走吧,我有些乏了。”他朝着王汇海说道。
王汇海用一块麻布擦干净剑上的血迹,把麻布随意的别在腰间,这才站在了柳承郎的身后,推着他缓缓下楼。
韩家老祖有些犹豫。
自打柳承郎给了他那个眼神之后,他细细一琢磨,这才惊觉事情不简单。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想了想,此事还是先别和他说。
正好三军攻城,他便把韩士海打发去守西城门去了。
韩家老祖知道自己不是圣朝的对手,之前看到两个儿子喝酒聊天时便已经隐隐萌生退意,再经过柳承郎眼神提点,他更加不想成为两个庞然大物战斗的牺牲品。
圣朝自然不必多少,兵强马壮;而另外一方,则是能够随意支配南方五部落的人。
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
这位老人探出头去,看了看周围没有人,这才打开了锦囊。
这个锦囊是柳承郎给他的,他知道柳承郎当是有些事不好当面说,所以才会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提点自己在韩府大门底下找到这个锦囊。
韩家老祖打开了锦囊,上面只有一句话。
他看完之后,便立马唤来摩拳擦掌准备上战场的韩稚。
韩稚看着爷爷,立马恭敬的拜了两拜。
自小以来,他父亲对他关心算不上太多,在他的印象中,父亲只会修炼。
很小的时候,他跟着教书先生认真的学习,只有爷爷会查他的功课,父亲从来不过问,他只会躲在那个阴暗的密室里面修炼;即便翰林院那些先生考教他,给了他一个“上甲”的测评,他父亲也只会淡淡的说一句“不错”,便一头栽进了密室里。
后来,他只有到处惹事,喝酒。打了翰林院几个编纂书籍的先生,甚至把他们剥光吊在树上,或者去平康坊让那些寻欢作乐的大官下不了台,他的父亲才会把更多的经历和时间放在他的身上。
韩稚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有了纨绔子弟的样子。
没有人是天生的纨绔,所有的纨绔都有一颗需要被关注的心。
再后来,韩士海也懒得管这个儿子了,便由得他去了,若是有谁不开眼,不上道,咬着韩家不放,他也懒得说什么道理,能直接动手的绝不和人言语。
不过,大多数时间,爷俩闯下的祸都需要他爷爷去解释,去安抚。
他曾经不止一次见到爷爷卑躬屈膝的端着酒杯和人道歉,也不止一次看到过爷爷在深夜里写信,天一亮便去别人府上拜会,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递了进去。
他知道,爷爷都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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