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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本该热闹些,朝事未尽,大梁风雨飘摇,正是群策群力时。自垣定开战以来,一直就是七嘴八舌各有其理,连李敬思都能被问两句。又赶上昨儿讨逆先头军覆没的消息传回来,今日尤其该多两句高谈阔论。
被黄家逼到这个份上,主战的自不必提,主和的却也不敢明说求和,只一心劝诫魏塱民生为重,劝降为佳。
那个集天地之福分而生的小太子又被拎到了台前,眼看着雪娘子诞下的婴儿即日满月之喜,正是大赦之时。
即便垣定兵败,但仍有人大言不惭,道是皇子诞生本该大赦,奈何当日雪娘子身厄。而今皇子满月在即,理该福泽天下同享,活罪者不罪,死罪者不死。
倒也没人提,逆反者,罪在不赦中。
魏塱心里头明白,黄家能降,乃是上上之策。黄家不降,依然要遣个人去劝,以昭天子仁德。而今黄家又是檄文又是法令,蒙蔽了不少人心,光靠发两张圣旨说讨逆已然是于事无补了。
这回却没个户部站出来请命,毕竟上回去的那个,仵作花了大半日功夫才把脑袋和身子缝的看不出伤痕。虽说这回不用进城,可站在城底下,没准被飞箭射成筛子,怕是再没那么好的手艺能逢起来。
议前议后,有人先喊皇帝恕其死罪,得了恩准后再道“臣以为,昭淑太后可担此任。”
四周哗然,魏塱却只是淡淡一句“太后年事已高,久居后宫不问朝事。难道我大梁再无男儿,还要老妪再担社稷?”
“陛下明鉴,臣,意非如此。陛下大赦,是为情也,朝廷劝降,是为理也。天下之情,重不过生身父母,天下之理,大不过社稷君王。
太后为天下君母,又为黄承誉之姑母。微臣拙见,当以太后为劝降之最佳人选。
虽妇不得出阁,然皇命无讳忌。今苍生时艰,王家多衅,理委成頉宰,简求忠贤。秦有芈后,汉有吕宣,我巍巍大梁,岂以男女藏私见,岂以老幼论长短?”
魏塱深以为然,又问数人。大抵让昭淑太后去劝降,除了说起来不好听之外,再没别的不足。可这节骨眼上,谁还管说出来如何。
议论一阵之后,齐齐称确以昭淑太后去为佳。也没谁问问昭淑太后自个儿是去还是不去。毕竟一朝太后,非帝王臣子。
又问礼官,又问随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朝事散罢,即可启程。当然了,为保太后无虞,此次劝降到垣定城外即可,无需入里。
依着众人的想法,即使黄承誉在百姓之前吹的天花乱坠,可等昭淑太后一到跟前,他连骨肉血亲都不顾,哪还算个什么义士。
魏塱只作痛悔,道是自个儿无能,还要五十老母为江山奔波。又是一阵文说武劝,连喊陛下无需自责,罪在逆贼尔。
这厢正是君臣情深处,匆匆跑来个小宫女,连哭带喘求见。人往殿前一跪,不等魏塱发问,凄声喊“太后薨了。”
魏塱猛一拍龙椅扶手,站起来喝道“何时的事!”
那宫女伏在地上,哭的抬不起身。魏塱连喘数声,一挥袖喊“退朝”,自个儿先入了帘后,留下金銮殿上人人面面相觑,无一敢言。
寂静许久,小太监挨个劝“各位大人今日先回吧,先回吧,站着陛下也不能再来了啊。”
人方陆陆续续往外走,却仍是无人答话,或许,并非是沈元汌才觉得大梁气数将尽,实则人人心照不宣。
说来真是奇怪,明明去年还风调雨顺,如日中天,一转眼朝不保夕,内忧外乱。
李敬思惯例走在最末,下午仍是以旧伤为由到了壑园。人才走到院外,听见里头嬉笑声脆,一时脸上古怪,顿了顿脚步才往里。
进到里头,果真是永乐公主在此。原昭淑太后没了这事,既是嚷到了朝堂上,想瞒也瞒不住。国丧一发,没剩几个的王孙公子皆领了消息。
永乐公主本就梦魇缠身,听了这等惨事更是吓的惊叫连连。宫里的太医也不中用了,还好原驸马府的几个嫲嫲都知道她与壑园主家交好,急急送了来央求园里想想办法。
薛凌早听得壑园里人传了话,说是宫里老不死没了,乐得一蹦三尺高,打定主意要自个儿溜着马往外住上几天,不问去处,宿风枕山,难得薛瞑也不在,正是个安乐日子。
奈何才用罢午膳,永乐公主大呼小叫冲了进来,未等薛瞑招呼,但闻她拍着巴掌连问数声“听说了没,听说了没,宫里那个婆子死了。
哈哈哈,我一听说就来了你这,你听说了没,听说了没。”
到底来者是客,薛凌含笑等人静下来,温声道“我听说了,倒没想到你会过来。”
永乐公主大失所望状,道“你怎这般早就听说了,还是我来晚了。”话落又兴起道“无妨无妨,人死了就行,真是日盼夜盼,这婆子当真就死了。怎她好端端的,今日就死了。”
薛凌抬手止住她话头,指了指亭子,示意坐下说话。丫鬟刚将茶端上来的功夫,李敬思就到了门外。恰永乐公主听薛凌说“魏塱让昭淑太后去劝降”,笑的直不起腰。
“这些人怎么想出来的,让个女人去劝降。”
李敬思行至亭外,薛凌瞧见要喊,见他手指在唇边作了“嘘”声动作,当下没出声。待永乐公主问完,李敬思笑道“什么女人去劝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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