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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嗣杀上来之后,孙将军很快就战死……”
“噗。”
<div class="contentadv"> 李归仁径直上前,手中刀一捅,竟是在安禄山面前就把正在说话的逃兵搠死了。
“阿兄,你不必听他说这些动摇军心的话,我们推平了这关城、杀入太原!”
他能为安禄山统领曳落河,乃因他与安禄山也结拜为了兄弟,大概算是八千义子的叔叔。
安禄山并不生这个义弟的气,摆动着肥胖的手,道:“不要急嘛,王忠嗣在石岭关哩。”
“我不怕王忠嗣。”李归仁道:“我就盼着与王忠嗣一战。”
安禄山也不说话,小小的眼珠子一转,看向了张通儒,示意由这个年长、沉稳的幕僚来说。
“我相信李将军兵锋所向,一定能击败王忠嗣。”张通儒开口道,“可是这样的鏖战,曳落河会有多大的损失?这些可都是府君万里挑一、选拔出的义子啊。”
“之所以称为壮士,不怕死才是壮士。”李归仁掷地有声。
张通儒连忙抬手安抚,道:“有更好的办法,不用动刀兵,就可杀王忠嗣,收服天兵军。”
李归仁皱了皱眉,已经不耐烦听这些谋士絮叨了。他是勇猛之人,哪怕明知能智取,也认为强攻才是更痛快之事。
张通儒则侃侃而谈分析了许多,大意无非是等消息传到长安,皇帝一定会认为王忠嗣才是谋反的那个。到时,根本就不必范阳军动手,长安就要遣使赐死王忠嗣,河东节度使之职自然就要归安禄山。
“依我对长安朝廷的了解,此事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张通儒如是说道。
李归仁依旧不满,道:“阿兄,都已经厮杀起来了,你还没下决心吗?壮士们愿意抛下性命随你叛唐,伱却还要等皇帝老儿给你作主吗?!”
安禄山只好安慰他道:“壮士们愿意抛下性命,我却得爱惜壮士们的性命,能没有损伤地除掉王忠嗣、取河东,为什么还要强攻?”
“这么多人驻扎在这里,粮草哪里来?”李归仁道,“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唐朝廷怎么可能不怀疑阿兄?一定会警觉起来,不如现在就叛唐。”
换作往日,他这么一怂恿,大帐里一定会充斥着迫不及待的气氛。但这次不一样,挡在他们面前的是王忠嗣,大家都知道王忠嗣若不死,安禄山肯定不敢造反,因此也没人站出来帮腔。
反而有一个名为李史鱼的幕僚开口道:“粮草不够,不如遣回一部分兵马……”
“什么?!”李归仁大为惊诧能听到这种馊主意,直接就叱骂道:“兵力若少了,唐军出城来攻,你来抵挡吗?!”
若非了解李史鱼的经历,他差点要以为李史鱼是包藏着其他的小心思。
李史鱼是常山郡赵州人,开元二十一年的进士,由秘书省正字为起家官,任过长安县尉、监察御史。这种升迁的步骤,可见他其实是冲着高官重臣来谋划官途的。可惜,他得罪了李林甫,被诬陷贬谪。
因此,李史鱼便恨透了朝廷,从此侍奉安禄山,总之经历与吉温十分相像。
“天兵军是什么战力,诸位将军都很清楚。”李史鱼应道,“府君之所以被挡在石岭关前,乃因关城险要而已。我们遣回一些兵马,倘若王忠嗣真出城来攻,诸位将军没信心吗?”
“有。”
“如此,既能节省草粮,又能使朝廷更相信造反的是王忠嗣。”李史鱼道:“兵不血刃,拿下河东。”
“放屁!”
李归仁骂一句,见帐中沉默下来,遂把目光看向严庄、高尚,却没想到这最急于怂恿安禄山造反的两人今日也不开口。
他遂看向安庆绪,希望这个志向远大的年轻人拿出担当来。
但,安庆绪竟是避开了他的目光,低下了头。
最后还是安禄山拍板道:“你就别恼了,都已经拿下了雁门关,河东肯定要落入我手中,早几天晚几天之事罢了。”
李归仁还是服安禄山的,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显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安禄山哈哈大笑起来,道:“待我给圣人写封信告状,说我奉命入朝,被王忠嗣挡在这里了。让你看看圣人是更相信他的养子,还是贵妃的养子,哈哈哈……”
~~
双方兵马遂在石岭关对峙起来。
数日后,夜色降下,关城北边再次亮起点点火光,像是满天繁星一般。
薛白与王忠嗣走在城墙上,赏着夜景,商议着军务,感到王忠嗣声音里透着虚弱,薛白不由道:“节帅还是该保重身体才是。”
“保重了就能不死,还是如何?”王忠嗣不愿就此长谈,把话题引回了正事上,道:“看范阳军的营寨布置,他们在偷偷减灶。”
“如何看出来的?”
“他们既不打算强攻,不必有这么多兵马等在城下,何况营寨这般分散,徒增运粮的难度。”
“原来如此。”
王忠嗣道:“可见安禄山有信心,笃定朝廷会更相信造反的是我们。”
“我看也像。”薛白莞尔道。
“这般下去,我们哪怕不败在战事上,却要输于取信朝廷了。”王忠嗣像是想到了自刎于乌江的项羽,喃喃着自嘲了一句,“非战之罪啊。”
“节帅不是自怨自艾之人,一定有办法。”
“无非是在朝廷来召之前击退安禄山罢了。”
“好。”薛白道。
“难,范阳劲旅,不是轻易能击败的。”王忠嗣眯眼看向北方,道:“我得等一个好的战机……希望我能撑住。”
在离开长安之前,他曾经与两个旧部暗中见了一面,若有这两人的相助,他或许还能尽力保住河东。
~~
河东道有四支主力军队,天兵军、大同军、横野军、岢岚军,以及忻州、代州、岚州的驻军,除此之外,还有一支兵马,名为“云中守捉”。
“守捉”与“军”一样,都是唐军的戍守之地,大者称军,小者称为守捉,只是级别不同,并无上下隶属关系。
两者之间甚至没有什么清晰的界线,比如“云中守捉使”也会被称为“云中军使”,因为云中守捉的兵册上有七千七百人,比岢岚军的一千人还要多得多。
初春,塞上的积雪将融未融,有十余骑兵策马狂奔而来,赶到守捉城下。
为首者拿出一面并不属于河东道的牌符,以略有些高傲的态度向守军问道:“范都尉在吗?”
“在,你们是?”
“没看到吗?”来者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牌符,翻了两下,道:“东平郡王麾下,我与你们范都尉是旧识了!”
守卫倒是个识字的,眯着眼看去,只见那牌符一面上写的是“东平郡王府参军录事”,另一面写的则是“李继霸”。
这看着不像是正经物件,该是私章,奈何东平郡王的名头甚是吓人,守军禀报上去之后还是打开了城门,放他们入内,并引他们去见都尉范昶。
李继霸反而还有不满,道:“今次怎这般麻烦,我来交易贸物了好几次,找个认得我的兵士来看门不行吗?!”
他是曳落河主将李归仁的儿子,性格难免跋扈一些。
很快,都尉范昶迎了出来,领着李继霸到了住所,道:“莫怪莫怪,云中来了新的主将,难缠得紧,城门处也就严了一些。”
“王难得?”李继霸哼道,“一个陇右来的外人,你能镇不住吗?”
范昶道:“你有所不知啊,王难得之父王思敬,一直就是王忠嗣麾下旧部,早年征战四方,也曾驻守过云中城。加之王难得不仅是在陇右威名赫赫,其事迹也传到了河东……”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李继霸径直打断了范昶的废话。
他这次来目的很简单,要让云中守捉跟着安禄山造反,此事其实在这两年就已经有所进展了,只是忽然来了一个王难得。
“我原本以为你能让王难得在军中有名无实,做到了吗?”
范昶面露踌躇,道:“军中大部分士卒还是听我的,可王难得也有些武力,若是硬碰硬,只怕是讨不了好……东平郡王那边,很急吗?占据太原,兵力当是够的吧?”
听得他连着问了两个问题,李继霸当即不悦地皱起了眉,道:“难道府君不急,就能由得你无所事事,毫无进展不成?!”
不过,叱责之后,他还是言归正传,道:“我来之前,刚收到信使的消息,王忠嗣守在了石岭关……”
“王忠嗣?”范昶讶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快了。”李继霸道,“信不信,消息传到长安,朝堂上那些蠢货一定认为王忠嗣才是造反的那个。”
他的态度与他阿爷不同,对此事倒是非常看好。
只是,说话间他并没有留意到有人已走进了堂中,他背对着门,侃侃而谈着等范阳军占据河东以后的情形。
范昶坐在李继霸对面,眼中显出无奈的苦色,抬眼一瞥,低下头,继续试探着。
来人的影子渐渐向前,这人手持着一柄长枪,枪尖泛着寒芒,已对准了李继霸的脖颈,过了一会,他开口问了一句。
“你方才说,安禄山本人就在石岭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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