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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忠臣良将</p>

“薛……薛逆这就来了?”</p>

李亨闻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努力控制住他打着哆嗦的嘴唇,道:“那退守灵武?”</p>

李俶不明白为何阿爷会这般害怕,在逆贼面前失了大唐皇室的气度。且眼下还未败光实力,还有可做决择的余地。</p>

“陛下忘了?仆固怀恩已叛逃朔方,儿臣以为,去灵武不妥当。”</p>

“那如何是好?!”</p>

李亨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他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慌乱了,试图显得镇静一些,道:“郭子仪……对,郭子仪快要回来了,守住泾州城,待郭子仪一到,自可击退薛逆。”</p>

李俶有些奇怪地看了李亨一眼,恭谨答道:“陛下,万一郭子仪不奉诏,我们反而被动了。”</p>

“不会的!”</p>

这次尖声反驳的竟是李辅国,他感受出了李亨的慌乱,出面解围,道:“郭子仪忠勤体国,一定已在勤王的路上,只需再坚守数日,泾州城坚粮足,何惧叛逆?”</p>

李俶眼见这个宦官敢反驳自己,心头恼怒。此事换作是李倓,当场就要教训对方,但李俶能忍,暂时并不发作,只是顺着李亨的意,答应坚守城池。同时派人再去催促郭子仪。</p>

他们已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郭子仪身上,只等郭子仪前来了……</p>

~~</p>

上党郡。</p>

“地极高,与天为党,故曰上党”,此地位于河东、河北、河南的交界,居太行山以南,山势之巅。太行八径之一的滏口陉便位于此,因地势险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所谓“得上党可望得中原”。</p>

安禄山叛乱之初,李隆基便调原北庭都护、右金吾大将军程昂到上党郡,一是扼守要地,二是随时可以出兵河南河北。</p>

可惜的是,直到李隆基南逃,程昂都没能找到机会出兵平叛。</p>

他当然想要建功立业,而不是像一把未出鞘的利剑一样只能起到震慑作用。</p>

后来,李琮派遣了一个名叫张光晟的将领来宣旨。不知怎么地,程昂第一眼就看张光晟不顺眼,心想朝廷怎么能派这么一个丑八怪来,岂不有损朝廷的脸面?接着他又想到,庆王自己也是个满脸疤痕的丑八怪。</p>

没想到的是,交谈没多久,张光晟竟是道:“你到现在还是以貌取人,内心里真是個娘们。”</p>

程昂顿时惊讶万分,先是没反应过来,之后站起身指着张光晟道:“你……你你是高仙芝?”</p>

张光晟笑了,脸上的伤痕愈显狰狞。可眼里却透出欣慰之意。</p>

两人在安西时相处得不好,可以说是很差。但经历了那么多变故再相见,物是人非,更多感受到的反而是唏嘘。</p>

“你连安禄山都打不过,成了这番模样。”程昂奚落了几句,也就是尽释前嫌了。</p>

张光晟自嘲道:“便当我是输给安禄山吧,你呢?就打算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娘们一样,守在上党?怕输?”</p>

“放你娘的屁。”程昂骂道:“我请命了数次,可朝廷那么多变故,只让我勤王,没让我平寇。”</p>

“那现在机会来了。殿下登基,誓扫胡逆,接旨吧!”</p>

程昂没动。</p>

他不瞎不聋,知道关中发生的大事。两个皇子各自登基,聪明人就该再观望观望,不能太快下注。</p>

“怎么?怕要出战?”张光晟道:“我说的没错,你内心里就是个……”</p>

“接旨就接旨!”程昂拍案而起,骂咧咧道:“在西域随时掉脑袋的兵都当得,我怕什么?”</p>

他把那一脸浓密又刚硬的大胡子朝着张光晟,像是刻意炫耀一般。如今,他长得可比高仙芝还要俊。</p>

领了旨意,程昂写了奉李琮为帝的奏折交给张光晟,当即便点兵出太行径。</p>

不愧是西域名将,他一出手,安庆绪就在洛阳坐不住了,在王思礼、李晟、张巡等大将的夹击下奔过黄河。程昂得讯阻击,打得安庆绪溃不成军,仅以百余人奔逃相州。</p>

正当他准备一鼓作气歼灭安庆绪之际,却接二连三地收到了李隆基、李亨的旨意,让他不要再“附逆”,且江淮粮草断绝,长安面临讨伐而无暇东顾。</p>

等到李光弼亲至河东主持平叛,其实已错过了最佳的平叛时机,只能镇住河南、抑制住安庆绪再次聚众作乱。</p>

再往后,郭子仪亦兵进上党,各方势力便在太行山两侧对峙起来。</p>

这些时日,程昂在郭子仪、李光弼之间奔走游说,还是起到了安定大局的作用的。依他之意,不管是庆王还是忠王继位,大家先一起把安庆绪除掉。</p>

话很对,但行军、强攻相州城必然得征召农夫运送大量的辎重粮草过太行山、渡黄河,此事无法解决。李光弼希望江淮能运粮过黄河,郭子仪说太上皇与圣人不许江淮运粮资敌,他也没有这个权力。</p>

再加上李光弼母亲被郭子仪请走,可想而之,其面对的压力。</p>

交涉许久,诸将好不容易达成妥协,先解决叛乱,不干涉皇室纷争。于是,郭子仪不攻长安、李光弼也不以粮草支援长安,兵围相州城。</p>

可在这过程中安庆绪也没闲着,他遣使到范阳告诉史思明,若是史思明愿意来支援他,他愿意把大燕的皇位传给史思明。</p>

唐军显然没想到安庆绪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可它确实是有效的。</p>

自从史思明退守范阳以来,得到了叛军运回范阳的钱粮,招募了大量的边境骁勇,兵强马壮。又得了李亨册封的归义王,身兼范阳、平卢节度使,壮志昂扬。得到安应绪的许诺当即就动了心,挥师南下。</p>

对抗史思明与兵围相州城不太一样,需要更多彼此之间的配合。程昂、李光弼还在发愁该如何与郭子仪达成互相信任之际,郭子仪得到了李亨召他勤王的诏书。</p>

而长安方面给李光弼、程昂的旨意,依旧是平叛,尽可能地把叛乱造成的影响控制住。</p>

为此,程昂亲自赶赴李光弼营中,与之商议。</p>

“依我所见,让郭公退兵,并非坏事。”</p>

两人走在洹水之畔,程昂说道:“邀他共抗安、史,难免会与我等兵戎相见,使他忠义不能两全。倒不如趁他理亏,让他放回令堂,使李公忠孝两全。”</p>

李光弼道:“史思明势大,我等粮草、兵力皆不如,恐非敌手啊。”</p>

“李公当年数次击败史思明,如今反倒怕了?”程昂拍胸道:“若李公没信心,有程某人!”</p>

事实上,李光弼更担心的是郭子仪回援之后,对关中局势的影响。可他转念一想,谁当皇帝真的重要吗?</p>

比起担心郭子仪辅佐李亨平定长安,尽早恢复河北安定更为重要。</p>

“那就,各自奉诏吧。”</p>

几个大将各有各的坚持与无奈,他们都希望能做到上不负君王、下不负黎民,其中的平衡却难以把握,各自领了旨意,在初秋季节结束了这场对峙。</p>

郭子仪匆匆而去,临别之际,遣人送还李光弼的老母亲,以及数十车的财物与粮草,那是他的私产,资助李光弼平叛的。郭子仪旁的都好,唯有些骄奢好享受,能拿出这份钱财其实不容易。</p>

李光弼亲自到壶关迎了母亲,老夫人精神矍铄、面色红润,感慨道:“放心吧,郭公不曾亏待老身,国事艰难,唯多体谅。”</p>

虽担心郭子仪这一去会狠狠地击败雍王。李光弼、程昂已把心思放在了御敌之事上。</p>

七月底,史思明尽发范阳十三万大军至。</p>

一时之间河北大地再次尘烟滚滚,叛军声势浩大,唐军不敢匹敌,唯有暂退坚守,等待朝廷支援,程昂退回上党、李光弼则退回怀州。</p>

史思明到了之后,却并不进入相州与安庆绪合兵,而是趁机攻克魏州。两天后,在魏州设坛祭天,自称“大圣周王”。</p>

他派李归仁率一万兵马驻于滏阳,与相州遥为声援,同时也是封锁安庆绪,因史思明此来,冲的本就是大燕的皇位。</p>

救援相州远不需要十三万大军,史思明一心进取,实则是要顺势攻下长安,开拓一个新的王朝。</p>

攻长安还是那两条路,一取北都太原,二取东都洛阳。河东地势更高,俯瞰关中,进可取、退可守,史思明遂遣蔡希德率一万骑攻上党。</p>

程昂是个猛将,见敌来犯,每日率兵前往突袭。他麾下有不少西域骁骑,跨大宛良驹,来去如飞。蔡希德难以应对,只好退兵两里,苦思取胜之法。</p>

“啖狗肠,程昂未免太过凶猛。”</p>

“将军何必忧虑?我看那程昂,不过莽夫。”</p>

蔡希德心道,那般凶猛能打的莽夫足可以力破巧,又如何能应对?他转头看去,见说话的是麾下将领安太清,遂问道:“伱有何良策。”</p>

“程昂所恃者,其西域良马,来去如风。我军凡有懈怠,他便偷袭。我军但要追击,他便退还,末将有一计……”</p>

安太清附耳小声说罢,蔡希德惊疑道:“可行吗?”</p>

“将军一试便知。”</p>

次日,蔡希德遂以轻骑至城下向程昂叫阵,程昂遂率百骑杀出,猛然冲锋。</p>

虽早有准备,蔡希德陡然见唐军骑兵杀至,还是大惊失措,拨马便走。</p>

“叛逆拿命来!”</p>

程昂大呼,于马背上连射两箭,皆中叛军士卒,叛军遂乱。</p>

蔡希德原是诱敌之计,没想到低估了程昂,心中暗叫不好。连奔了数里,几乎被程昂活捉之际,终于,前方安太清引着援兵到了。</p>

“围杀他们!”</p>

安太清原是想着把程昂引得更远些,见差点折了蔡希德,也是惊得满头大汗,连忙驱使骑兵上去。</p>

程昂眼见中计,勒马便走,竟是率部连杀十数人硬生生在围追堵截中撕破一道口子,杀出重围。</p>

见此情形,蔡希德不由感慨难以取胜,安太清却是让继续追着。</p>

叛军追到漳水边,只见程昂已经在过桥了。</p>

“收兵吧。”</p>

“不急,将军且看。”</p>

蔡希德目光看去,远远看到程昂策着高头大马踏上木桥,忽然,哗啦啦巨响中,连人带马坠了下去。</p>

“哈哈。”安太清大笑道:“我已悄悄命人断了桥,请将军速擒程昂!”</p>

……</p>

“嘭!”</p>

碗大的马蹄踏在木桥上,之后是轰然大响。程昂带着沉重的盔甲摔在了溪涧当中,感到腰腹剧痛,想要起身却完全无力。</p>

他的战马也摔断了腿,因为痛苦发出哀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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