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 1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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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疏堂匾额上的字也是沈邵亲手写的, 他原是想用‘姝’字，朝朝暮暮念她，可又怕她见了不喜, 只好忍痛改成了同音的‘疏’字。</p>

匾额上的字，是只有沈邵自己知道的小心思, 他不说，旁人自看不懂, 永嘉更不会多联想, 她随意瞥了眼，便兀自举步先朝殿中去。</p>

沈邵见了连忙追上, 跟在永嘉身后进了朝疏堂。他自认为是足够了解她的喜好, 所以整个寝殿的布设都是他亲手设计的，大到格局器物, 小到窗边盆栽里是什么花, 无一不精无一不细。</p>

沈邵见永嘉站在殿中打量, 心里暗暗窃喜，他仔细留意她的神色, 望她能喜欢高兴。</p>

永嘉在殿中环视一周, 最后慢慢垂下目光, 她不得不叹，沈邵为了这个新笼子，的确是废了不少心思。</p>

沈邵久不见永嘉言语，面上更没什么波澜，他不禁上前, 凑到她身边，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询问：“不喜欢吗？”</p>

“不喜欢。”她回答的果决又冷淡。</p>

永嘉感受到攥在手臂上的疼，她仰头去看沈邵。</p>

他的身影高大，挡住了大半的殿门，有光从他身侧的空隙流入，他逆在光线里，将她笼罩住身前的阴影里。</p>

沈邵对上永嘉直直看来的目光，慢慢的，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他有些讪讪的松开了攥在永嘉腕上的手：“朕…朕…原以为你会喜欢，既不喜欢，那我们便不住了，住回御门也好。”</p>

他开口与她商议，一双眼认真的望着她，似在等着她的答案。</p>

“我要出去。”永嘉移开目光，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p>

沈邵期待等了许久，待听这番回答，不由一愣，视线再次相对，见她目光无温，沈邵心头发闷，却也只好讪讪的退到屋外，让出路来。</p>

朝疏堂建在御门的后院里，沈邵拆了花园，改建了这么一座小苑，没有独立的进出口，想从朝疏堂离开，要从御门内穿过，才能真正走出殿外。</p>

永嘉离开朝疏堂，脚下片刻不停，直奔御门。</p>

沈邵一路跟随，果然见永嘉直奔御门正门，要出宫去。沈邵不得已，再次将永嘉拦下。</p>

永嘉看着挡在面前的沈邵，不禁冷笑：“陛下又要用强吗？如今陛下又打算用谁的命来威胁我呢？”</p>

沈邵瞧着永嘉唇角的冷笑，颇觉刺目，他心里泛疼：“朕只是想你留在宫里。”</p>

“我以什么身份留下？陛下的妃嫔？”永嘉觉得好笑。</p>

如今自然不是，可若不是，他现下又有什么理由让她留在御门呢？</p>

沈邵深觉自己无耻，他一点点试探牵起永嘉的手：“小六已经到京了，朕明日让他进宫来见你好吗？”</p>

永嘉唇角的笑渐渐淡去，她垂眸看着沈邵牵来的手，他与她商量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讽刺。</p>

永嘉当夜如沈邵所愿留宿了御门。</p>

她不肯去住他新建的朝疏堂，他也不肯她离开御门，能住的地方只剩下御门内殿的那张床榻。</p>

哪怕过了这么久，永嘉再次身处内殿，目光触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床榻，她的心仍忍不住发抖，她不想睡到那张床上去，更不想与沈邵同床。</p>

永嘉命王然新备一床褥子，决定到窗边的小榻上去睡。</p>

王然听着永嘉的吩咐，一时不敢行动，他转头先去看沈邵的脸色。</p>

永嘉眼瞧着王然的反应，她便也转头，和王然一起看向沈邵。</p>

沈邵感受到两人一时投来的目光，尤是永嘉那道，看得他极不自在，他心里虽极不愿意，但面上却显得格外不耐烦，训骂王然：“瞧朕做什么？还不快去？”</p>

王然连忙低头告罪，紧接着退下去给永嘉准备被褥。</p>

“小榻太硬了，又临着窗，只怕夜里风凉…不如还是睡榻上吧，舒服些。”</p>

王然走后，沈邵便凑到永嘉身旁，好言好语的与她商量。</p>

永嘉一动不动的坐在小榻上，她目光落在窗纸上，外头黑漆漆的透不进亮来，只有殿内的烛火映在上头，隐隐跳跃，或明或暗。</p>

她似乎在出神，对他的话充耳不闻。</p>

沈邵瞧着永嘉的反应，沉默了默，又开口：“那朕睡在小榻上，你去床上睡，可好？”</p>

他此话一出，她终于有些反应，轻抬了抬美眸，淡看他一眼，又移开了。</p>

沈邵如今最怕的就是如此，自他在北疆带着一路回京起，她待他要么是忽视，要么是沉默，好容易有些反应，他也不明白她究竟是何意。</p>

“阿姐…究竟好不好？”他像是无奈至极，拉住她的衣袖轻扯了扯，想让她有些回应。</p>

永嘉目光一时落向衣袖上，她看着沈邵骨节分明的手，移手将衣袖收回来。</p>

沈邵指尖一空，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他忽听永嘉开口。</p>

“我与陛下本可以都好好休息一夜，是陛下非要扰别人，现下又何必在此自相矛盾呢？”</p>

沈邵听出永嘉这是在讽刺他。</p>

若他放她回长公主府或是雀阳宫，他们可以各自相安的睡一宿好觉，就不必挤在小榻上，可他不舍得放她离开，如今也不能让她离开，他也一样不舍得她在小榻上屈就一晚。</p>

“不如朕让王然铺个地榻，朕睡地上，你睡床上，我们都不必在小榻挤了。”沈邵默默听下永嘉的讽刺，不接话，道出了个新法子。</p>

他见她不语，便觉得行得通，亲自跑到外殿，正遇上捧着被褥回来的王然。</p>

王然听闻沈邵要睡地上，心里一惊，有些迟疑，如今已是入秋时节，比不得春夏，若着了凉，再挨上一个寒冬，很容易寒气入体，他正想着要不要劝上一劝，却已听到沈邵催促。</p>

王然只好连忙应是，望着沈邵折返回内殿的身影，赶忙又派人去多拿几床被褥。</p>

沈邵回到内殿不久，永嘉便见王然几人捧着厚厚的褥子进来，开始打地铺。</p>

永嘉心想着打不打地铺，总是碍不着自己在小榻上，便也懒得开口，由着沈邵自己一门心思的折腾。</p>

地铺被王然铺的极厚，他倒是真心疼沈邵，不知是叠了几床褥子，那地铺差不多要有半床高。</p>

沈邵从前在军营，什么样的地方都睡过，自认没那么娇气，他也觉得王然弄的太夸张，可转念想，地铺高些，他便可与永嘉离得近些，也是桩好事，便没开口说什么。</p>

王然整理好床铺，便对沈邵和永嘉行礼告退，王然一走，内殿里一时又剩下永嘉和沈邵。</p>

沈邵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哄永嘉到床榻上去睡，却见她兀自起身，主动往床榻处去了。</p>

沈邵心头一喜，他面上忍不住笑，跟着起身，可走着走着，沈邵面上的笑忽淡去了几分，最后悉数散掉。</p>

永嘉径自到床榻前，并未拖鞋上榻，而是从榻上抱了被子和枕头，转身又往小榻处去。</p>

沈邵见了一急，他上前挡住永嘉去处，想从她怀中拿过被子：“不是说好了，朕睡地上，你睡榻上？”</p>

她不肯松手，绕过他，继续往小榻处去。</p>

“你若有顾虑，朕保证不去扰你，朕今夜就睡在地上好不好？”</p>

永嘉闻言，心道自己何止是排斥沈邵，她一样排斥那张床。</p>

“陛下若再拦着，我今夜便不睡了，可好？”</p>

沈邵听了，阻拦的动作一顿，他眼见永嘉开始在铺床，只能垂手立在一旁，看到她有些吃力的搬小榻上的几案，还忍不住上前伸手帮她一起搬。</p>

永嘉一直未理沈邵，待将床铺好，才转头主动问他：“陛下要沐浴吗？”</p>

沈邵闻言一愣，下意识摇头。</p>

“那我先去了。”她说罢转身，独自往浴室去。</p>

沈邵见永嘉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在她身后追了两步，他察觉到不妥，忙站住脚步，只望着她的背影问：“朕派两个女侍去服侍你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