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回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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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从地面上爬起，踉跄地冲到落英面前，抓起她的胳膊，再度急促地重复刚才的话：</p>

“你刚才……说什么？”</p>

凤眸睁大，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她，手腕上传来的力道颇大，几乎将落英抓得生疼。</p>

落英被方棠的这副样子吓到了。</p>

她印象中的公主殿下何曾有过这般疯狂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就像是输急了眼的赌徒。</p>

见到落英愣愣的没有反应，方棠不由得再度焦急催促：</p>

“你说这剑穗是谁的？”</p>

心中如烈火炙烤，她对方才从落英口中听到的那个名字感到恐惧。</p>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他的？</p>

这不是自己从五百年前带回来的东西吗？怎么可能是他的？！</p>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一定是！</p>

可是……万一自己没听错呢？</p>

方棠对自己方才质问落英的举动感到后悔，若是自己装作没听见，放任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就会……</p>

“是广陵王殿下的。”</p>

落英的略有些不安的声音彻底打碎了她的所有幻想。</p>

“广-陵-王-殿-下？”方棠的嘴唇微微翕动，将这几个字一个个地读了一遍，瞳孔渐渐失焦，变得空洞。</p>

惶恐与不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攥紧，疼得几乎要让血液停止流动。</p>

“不可能！”</p>

少女十分失态地大声喊道，凤眸凌厉而凄然地盯着落英，直把她看得心底一凉。</p>

“这剑穗是我珍重之物，怎么能是方未寒的东西？若你想修复我和方未寒的关系，大可换一种更加有说服力的证据！”方棠怒声说。</p>

落英小声道：“可是我真的在广陵王殿下身上见过这样的剑穗啊，那可是广陵王殿下的事情，我不可能记错的……”</p>

方棠的内心又是一颤，像是被谁重重地打了一拳。</p>

她松开落英的手，扶着额头，勉强压下头颅中的眩晕之感，平复呼吸，说：</p>

“把你当时见到这剑穗的详细过程告诉我。”</p>

她的声音很是急促，像是溺水之人要抓住最后的稻草。</p>

见她这副失态紧张的模样，落英也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p>

“那时在浣花楼，殿下与我相谈的时候，他将佩剑摆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我随意看了一眼，便看到了这個剑穗。”</p>

“它的样式实在过于精巧华美，像是天上的月亮银丝一般，我的印象很深刻。当时我还向殿下询问过，能不能摸一摸它，殿下还同意了呢！”</p>

方棠听完她的描述，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面色霎时苍白无比。</p>

这剑穗的来历她已然不记得，但它一定是自己从五百年前带回的东西。可是落英又怎么会笃定她在方未寒身上见过这剑穗？</p>

如果……如果自己在五百年前真的见过方未寒……</p>

她想到了他投向自己那失望的眼神。</p>

“你能……你能确定这剑穗是方未寒的吗？”方棠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着，断断续续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p>

“当然能！”</p>

落英很是笃定地说。</p>

“殿下如果不能确信的话，可以让我摸一摸。这种剑穗的触感是我摸过的所有东西中触感最好的，就连西域传来的毛绒狸猫都没它触感好！”</p>

剑穗是比她生命还要珍贵的东西，怎么能随意让别人摸？</p>

方棠本能地就想要拒绝，可心底那股越来越浓重的焦躁与惶恐感觉又在一刻不停地折磨着她。</p>

让她摸摸吧，等她发现触感不同的时候，也能让她彻底死心，进而证明自己那个荒诞的猜想根本不可能成立。</p>

少女咬着牙，用还在发着抖的手将剑穗递给落英。</p>

落英摸了摸，立刻双眼发亮地说：“就是这个感觉！好似在摸天上的云朵！”</p>

手中柔软如白云一般的触感突然消失。</p>

她抬起头，却发现眼前圣洁高贵的公主殿下面色苍白，流露着一层病态的灰。她的身躯摇摇晃晃，似是随时都会倒下。</p>

那剑穗被她紧紧握在手中，流苏上满是灿烂的星辰光芒。</p>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落英吓得连忙搀扶住她的胳膊。</p>

“我……”方棠的面色自惨白中涌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喉咙一甜，竟是硬生生地犯上一口逆流的鲜血。</p>

她顾不得擦拭血迹，而是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零碎的记忆像是炮弹炸开的碎片，将她的思维打得千疮百孔。</p>

“老师。”</p>

“咦？老师不是说……我这么做是不对的吗？”</p>

“老师离开的时候，是不是把寝宫里的温暖也带走了呀……”</p>

“老师，我不明白。”</p>

“老师，我好喜欢你呀嘿嘿……”</p>

“老师，睡觉前能不能让我摸一摸，我都忍了一个晚上了……”</p>

“都听老师的！”</p>

“老师……”</p>

这些记忆仿佛都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一个陌生人。它们硬生生地撞入自己的识海，宛如流星撞击地面，引得地动山摇。</p>

“殿下？我这就传唤太医来！”落英急得立刻便要冲出大殿去。</p>

“不用。”</p>

方棠恢复了些许精神，扶着桌子，勉强支起身子。</p>

就在刚才，她找回来了部分自己丢失的记忆，有关于……那个老师的记忆。</p>

老师教过她良多，她如今掌握的大部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都传自老师的教诲，他是自己前进路上的最大恩人。</p>

老师不是人，是一只猫。虽然他曾经说过自己是人，但自己始终没有见到他的真容。</p>

或许见过，但她现在想不起来了。</p>

她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完全，识海之中遍地狼藉，宛如经历过一场暴风雨。</p>

少女看着掌心中安然躺着的剑穗，目光怔然。</p>

事到如今，她再也不能用任何有关于方未寒的借口麻痹自己。自己的记忆自这剑穗上复苏，它绝非凡品，世上独一无二，方未寒不可能拥有它的复制。</p>

也就是说……这剑穗曾经至少出现在他手中一段时间，很有可能他就是这剑穗的上一任主人。</p>

那它现在为什么又出现在了自己手中？</p>

凭借直觉，方棠本能地想到了一个最直接的原因——</p>

方未寒，就是自己的老师。</p>

少女的脑海在嗡鸣，心脏传来冰冷的阵痛。</p>

经历过深宫的幽闭与千夫的对指，少女的内心早已被尖刺外壳层层保护。她原本是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能够把人逼疯的折磨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