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天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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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死时，老大臣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鼓槌。</p>

萧伏威的眼眶有些酸涩。</p>

“王左丞……是个好官。”方玄昧沉声道，“八姓之长，定有私心。但在污秽合流的朝堂之上，他能做到秉公办事，已然值得我的尊敬。”</p>

“没想到……他却死在了这里。”</p>

萧伏威四处望去，发现跟随方遵一同亲征的文武百官们已经阵亡大半。</p>

吴兴沈氏的家主沈城墉是个四转的明武修士，他握着剑与士兵们一同杀敌，却最终力战身亡，尸体被薛公公从乱军中抢回，已然血肉模糊。</p>

五兵尚书裴文义这次没有再退缩，他是一名二转的五行，虽元素力修为薄弱，却依旧竭尽全力御敌，身中数剑，命中要害，不治身亡。</p>

陈郡公谢明任并未随军出征，他被方遵派去了后方的邺城镇守大营。</p>

除去兰陵萧氏的两人，王沈裴三家的家主均死在了这场血战之中。这可是八姓之三，萧伏威都无法想象这会给大周的政坛带来何等程度的地震。</p>

不过这都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掩护皇帝撤退。</p>

异族士兵勇猛而善战，山坡上醒目的龙袍是他们最好的激励，所有人都在争夺着生擒大周皇帝的至高荣耀。</p>

期门卫队的抵抗越发艰难，萧伏威单膝跪地，急声说道：</p>

“陛下，您先行撤退，我等殿后！”</p>

没有人对这个决定保持异议。</p>

萧扬望沉默地抽出横刀，方玄昧挣扎着从一旁的大周士兵尸体手中夺过长矛，准备随时应对来袭的敌人。</p>

方遵背负双手，双手中拿着一枚硕大的玉玺。</p>

他淡淡一笑：</p>

“萧卿，伱的好意朕心领了。”</p>

“但朕不能走。”</p>

萧伏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眼看着异族的喊杀声越发得近，萧伏威急促道：</p>

“陛下，您的生命安全最重要！臣等可以死在这里，但您万万不能出事！”</p>

“错了，萧卿，你错了。”方遵失笑着摇头。</p>

“大周的皇帝可以传位，但六转的高手，可是死一个就少一个。”</p>

“陛下，您留在这里也改变不了战局！”方玄昧苦苦劝谏，“兄弟们拼命到现在，就是为了给陛下争取一个生还的机会！还望陛下不要辜负他们！”</p>

事情紧急，方玄昧也顾不上敬称了，说的话相当不客气。</p>

“正是因为如此，朕才更要留在这里。”方遵呵呵笑道。</p>

“朕……不能让他们的牺牲白费。”</p>

“可是……”萧伏威还想再劝，却听得方遵突然喝道：</p>

“玄重卫都指挥使萧伏威！”</p>

“……臣在。”</p>

“带他们走！”皇帝怒声说道。</p>

萧伏威抬起头，目光极其复杂，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这个皇帝。</p>

“臣……遵旨！”</p>

萧伏威和萧扬望对视一眼，两人皆无言悲恸。将死都不愿走的方玄昧敲晕，把他和另外一名濒死的世家供奉强硬带离，朝着相反的方向突围而去。</p>

平丘城的夕阳是血红色的，狂风也吹不散空中盘桓的血腥味道。</p>

“老福贵。”</p>

此地没有别人，方遵说出了这个代表着亲近的称呼。</p>

薛公公名福贵，是服侍过三朝皇帝的老太监。忠心耿耿，从未犯错。他没有后人，没有亲族，只有几个同为太监的徒弟，几乎将生命都贡献给了大周皇室。</p>

方遵小时候也是被他看着长大的，薛公公亲眼看着他从一个不被亲近的皇子，成长为帝国的九五之尊，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深厚。</p>

“陛下。”老太监微微躬身。</p>

身为武功深厚的六转强者，直到现在他也有信心带着陛下突围而出。</p>

……如果陛下反悔的话。</p>

“你也走吧，去洛京，去把东西带给他。”方遵说。</p>

“陛下，奴不敢独活。”薛公公恭敬地说。</p>

“你必须去，你不值得和我一同死在这里。”方遵道，“你已经为大周操劳了一辈子，是时候该歇歇了……”</p>

“干完了这件事情，朕便准你自由。”方遵低声道。</p>

“这是陛下的命令吗？”</p>

“这是朕的请求。”</p>

“对不起了，老福贵。让你陪朕走这一趟。”方遵轻声道，“朕是不是你见过的最窝囊的皇帝？”</p>

薛公公沉默后，说：</p>

“不，陛下是最伟大的皇帝。”</p>

他跪倒在地，庄重地向方遵叩首。</p>

“哈哈……”方遵笑了出声，心满意足。</p>

“走吧。”</p>

他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p>

老太监顿了许久，身形最终还是化作泡影消散。</p>

杀声渐平，最后的期门卫队被屠戮殆尽。异族军队聚拢上前，将这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中年人团团围住。</p>

他们忌惮而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他可以如此冷静。</p>

澎湃的气息波动，数个庞大威压缓缓降临他的身侧。</p>

异族统帅慕容廆走上前，以流利的官话笑着同他打招呼：</p>

“大周的皇帝，我们终于见面了。陛下这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气度，着实令我等钦佩。”</p>

面对他的奉承，方遵并不答话，而是冷冷一笑。</p>

“草原人，却说我大周的官话？”</p>

皇帝轻蔑地看向他。</p>

慕容廆的笑容瞬间收敛，表情有些狰狞：</p>

“方遵，你已是我军的阶下之囚，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p>

“劝你配合我等，否则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p>

方遵的表情丝毫未变。</p>

他站在土台中央，俯瞰着这些异族，如俯瞰着一群蝼蚁。</p>

“你可知，这是何地？”方遵问。</p>

“何地？”慕容廆皱眉。</p>

“此地名平丘，而在一千年前，它有个更响亮的名字。”</p>

“……巨鹿。”</p>

随着他话语的落下，无边庞大的威压在皇帝的背后升起，如有真龙咆哮。</p>

方遵目视着眼前一众惊骇不定的慕容氏族精锐，扬声喝道：</p>

“一千五百年前，楚人项羽在此地大破秦将王离二十万大军，威震天下。一千年前，吾祖武皇帝方乾义于此地力克前朝三十万军，一战定鼎！”</p>

皇帝的龙袍激荡着气流，鬓发披散狂舞，金色的流光直冲天际。</p>

“尔等异族，侵我边关，戮我子民，兴无义之师乱我中原。朕决不能容此等之事！”</p>

他的喝声如惊雷入野，似有龙威覆面。</p>

“今以朕之血，换以周龙残魂，定将汝等诛绝于此……”</p>

方遵捏碎了手中的玉玺，身体上燃烧起金红色的光焰。</p>

“……不容苟延！”</p>

他一字一句地怒吼道。</p>

光柱将他的身影吞没，强绝的光焰爆发毁天灭地。</p>

从东海到洛京，从范阳到邺城，帝国的臣民抬头仰望，尽皆敬哀。</p>

光柱连天接地，穹空似有大星流坠。</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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