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三章 大碗茶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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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成方朝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迅速的走进了一家茶馆。</p>

说是茶馆，其实寒酸得要命，里面一共就摆了两张桌子。而且破旧不堪，看着一推就会倒的样子。</p>

老板是个有五十多岁的老头了，无精打采的蜷缩在一角，猫着袖子，头一点一点的在那打着瞌睡。</p>

这家茶馆连个招牌也都没有。</p>

老头姓孙，大名没人知道，都叫他孙大碗。</p>

好多年前他就来上海了，没老婆没孩子，就是孤老头子一个。</p>

这茶馆特别有意思，和上海人喝茶时候的讲究完全不一样，进来的客人，就是一大碗用碎茶叶，北方人叫“高末”泡的茶。</p>

喝这种茶你得拼命的吹，然后赶紧喝上一口，要不然，一准一嘴的茶叶末子。</p>

吃的也有，发黑的玉米饼，碎馒头渣子揉成的面团，热乎的？热乎的就是给你端上来一碗乌七八糟，里面什么都有的大杂烩。</p>

大杂烩里什么乱七八糟的菜都有，你要是运气好，没准能夹出来一条肉丝。</p>

老有人看到，孙大碗每天下午和晚上，一准到附近的饭馆里逛一圈，把那些客人吃剩下来的饭菜，包在一起带走。</p>

饭馆里的老板伙计看他可怜，也都不来管他。</p>

他这茶馆里吃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些剩菜剩饭。</p>

既然能来这种地方的客人，也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那都是些兜里实在没两个钱了，又想填饱肚子的主。</p>

没拉到活的车夫，没做到生意的苦力……</p>

喝个大碗茶，吃点东西垫吧垫吧，末了，再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杂烩汤，回去美美的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这生活还得继续是不是？</p>

吃完了，多少钱？</p>

您看着给。</p>

给多了，不退。给少了，不追着你要。</p>

你要是今天兜里实在没钱，吃完喝完，抹抹嘴，走您的。</p>

下次有钱了，您再来补上就行。</p>

有没有赖账的？</p>

有！</p>

可很少。</p>

为什么？</p>

您总不见得今天赖账了，下次不来了？谁没个落魄的时候？来这里的人，穷的时候多，有钱的时候少。</p>

您要是赖着不给，大家都是穷人，您好意思吗？</p>

还真有不要脸的人，欺负孙大碗年纪大，老眼昏花，屋子里的光线又暗，赖了你的账，下次来你未必认得。</p>

可孙大碗就偏偏有这本事。</p>

上次欠债不给的，哪怕过个一年半载的再来，要喝茶，要吃的，孙大碗总会不紧不慢的用洋泾浜的上海话说：</p>

“老板，侬上次，就X月X号的钱还在账上挂着呢。”</p>

时间一点不带差的。</p>

孙大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穷人一个，但也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p>

苗成方一进来，刚才还在打瞌睡的孙大碗睁开了眼，看了一眼苗成方，站起了身。</p>

“一碗茶，一个饼，一碗汤。”</p>

苗成方坐下来说道。</p>

片刻功夫，孙大碗就端来了客人要的东西，然后搬了张凳子，在苗成方的边上坐了下来。</p>

这个位置，正好能够盯好大门口。</p>

“苗爷，这些不是您吃的。”一张口，孙大碗说的竟然是这样的话。</p>

“你们吃得，为什么我叫吃不得？”</p>

“这不干净，您是什么身份？”</p>

“我是什么身份？我现在还能有什么身份？”苗成方笑了笑，撕下一块黑乎乎的饼，塞到嘴里，然后又喝了一口杂烩汤，接着，拿筷子在里面一搅和：“哎，肉丝，肉丝哎，小宝，我的运气还真的不错。这周围的饭店都关门了，你还能弄到肉丝？”</p>

他，居然叫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小宝”。</p>

孙大碗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苗爷，您瘦了。”</p>

“你说啊，咱们中国什么都好，就是人和人之间太虚伪了，一见面，总喜欢说对方瘦了。我哪里瘦了，我这都还胖了。”</p>

苗成方淡淡地说道：“小宝，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p>

“能怎么样，将就着活下去呗。”孙大碗叹了口气：“就是心里总想着苗爷，明明都在上海，可偏偏就是不敢去看您。苗爷，这里是日控区，上午的时候，还有几个小日本进来搜查过，也就是嫌我这里脏，搜了一下没发现什么，扇了我两耳光，踢了我几脚就走了。”</p>

光线太暗，苗成方仔细看了下，才发现孙大碗的半边脸真的是红肿的。</p>

“小宝，你受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