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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p>
无法形容这一刻胡麻内心里生出的雷霆轰鸣,也无法形容他这一刻认知受到的冲击,他甚至有种站立不稳的感觉。</p>
但却也在这眩晕之中,他咬紧了牙关,死死的站定,一双通红的眼睛,只是盯着洞玄国师,声音低沉,仿佛使尽了力气:“你说的话,我根本就不相信。”</p>
“你说转生者都是活太岁,只为窃取这天地间的份量?”</p>
“你说我是你造出来的,与他们不同?”</p>
“但我知道自己是谁!”</p>
他声音都控制不住的,大声起来,甚至带了些恶狠狠的态度,森然喝道:“我见过官州饿鬼,也见过拿人炼丹,见过死人迷茫,不入阴府,也见过枉死城,万千冤魂,日夜嚎哭。”</p>
“见过轮回路断,也见过百姓挣扎,我见过那些所谓名义上的神,却只是贵人老爷养的狗……”</p>
“我见过你们用来称量天下的石砣,也见过十姓挥豁无度的紫太岁……”</p>
“……”</p>
越说声音越沉,脸上的迷茫,都仿佛在被自己的话语驱散,神色渐渐变得冷硬起来:“我知道自己心在何处,人在何处。”</p>
“我确实也曾经困扰过,不知道胡家的是我,还是转生的是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与别人不同,但如今我已经不是刚醒来时的我了,我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想做什么。”</p>
“我所见即我所知,我所思即我所在。”</p>
“如今你忽然跳了出来,使这等阴险伎俩,便想乱我心境,你……做梦!”</p>
“……”</p>
他这一番话,直说的斩钉截铁,内心通透。</p>
但对面,手里举着蜡烛的洞玄国师,却只是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并未反驳一字,而是慢慢道:“去验证!”</p>
“我不是来哄你的,也不是来劝你,我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你而已。”</p>
“我知道转生者是什么,甚至比你更了解。”</p>
“他们是三魂伴仙命而生,入肉身而掌七魄,他们的三魂,都已经被换过,不沾血脉因果,而你不同,你的仙命乃是缝入魂中的,一直都属于胡家。”</p>
“贵人张与通阴孟,曾造照妖镜,却不知道,照妖镜其实一直存在,早在我师傅那一辈里,便已经找着了关窍,因果魂上秤秤上一秤,所有转生者,都会显露无遗,无可遁藏。”</p>
“你,有手有脚,自可去称量。”</p>
“……”</p>
一边慢慢说着,他一边抬眼看着胡麻,说不出那目光里是疲惫,还是冷笑,只有声音还仍然显得清晰而沉重:“哪怕你不去称量,也可以。”</p>
“你在二十三年前,被定了命,二十年前,出生在了老阴山里,无论是我们带了老君眉的仙命回来,还是你被那些转生者邪祟追杀,皆有痕迹,留在了这世间。”</p>
“你如今当然会迷茫,因为那邪祟的记忆,压住了你的记忆,你记得的一切,其实都不属于你自己。”</p>
“但真正属于你的记忆,一直都在,会随着你上桥,重新浮现,你也可以去黄泉剥衣亭,在那里看到真正自己的模样。”</p>
“甚至,你也可以直接去问,问你婆婆,或是去问十二鬼坛。”</p>
“你究竟是谁,属于谁,答案就在那里,只看你自己愿不愿意睁开眼睛去看!”</p>
“……”</p>
说到了这里,他才停顿了一下,看着对面,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无边黑暗中的胡麻,轻轻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苦,你不幸,但,你就是胡家门里赌上来的一切。”</p>
“咱们这一方天地,自都夷以活人祭,请来太岁之日,便已祸根深藏,无可遁形了。”</p>
“你刚刚说到了这世间诸般不公,我当然知道,什么活人炼丹,妖祟吃人,我见过比这更残忍,更黑暗的事情,但就因为这样,这方世界,便要拱手让人不成?”</p>
“你须明白,你为百姓谋福,自觉正确,但该考虑的,从来不是这世间公不公平,而是该不该存在的问题!”</p>
“你信服转生者,我一点也不意外。”</p>
“因为我也曾经信服他们,甚至祟拜他们,敬他们惊才绝艳,如敬神祇。”</p>
“但当我知道了他们上桥之后,便一直在追逐归乡之境,知道了他们与太岁同源,天生便需要无尽紫气,知道他们窥见了某个真相,惶惶无度,甚至生出了要夺天命的想法时,便已明白:”</p>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纵无坏心,但他们所追逐之物,却必然会导致这方天地崩溃。”</p>
“所以,当初我背叛了他们,并且再来一回,我还会这样做。”</p>
“他们有见识,有胸怀,有气魄,更有手段,但是呵,他们终究不是我们!”</p>
“……”</p>
说到了这里时,他的脸上,也仿佛满是疲惫,轻叹道:“若用他们习惯的说话方式来讲,此事,无关道德,只关生存!”</p>
这八个字落入了胡麻心间,他刚刚心里涌出来的坚定,都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裂隙。</p>
一时间,是大红袍,龙井先生,那一张张骄傲的脸,一句句入心的话。</p>
又一时,是二锅头,白葡萄酒小姐,地瓜烧,猴儿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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