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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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他买马做什么？”</p>

罗小义说：“听闻前些时候他缠上了什么质库的事，人人都笑他穷到典当王妃首饰，气得他砸了那间质库，眼下正四处花钱好辟谣呢。”</p>

话到此处又是一声啧，他在想这些权贵的闲钱给他们北地多好。</p>

栖迟朝新露看一眼。</p>

新露过来小声说：是有这事。</p>

邕王也不敢大张旗鼓叫兵去砸质库，毕竟是违律的，只叫几个家丁去的，没弄出什么事来，底下的人也没损失，便没上报。</p>

栖迟手上事多，的确不用事事都报，眼下却是知道了。</p>

她想也许是给邕王的教训还不够，自己教子不严，倒还怪起她的质库了。</p>

“掀帘。”</p>

门外的罗小义闻声回头，就见新露将门帘挑开了一半。</p>

一只手伸出来，一抛。</p>

“啪”一声轻响，筹牌飞落在外面圈中。</p>

立即有人喊：“新增一方竞价。”</p>

罗小义愣住，这才反应过来，他嫂嫂竟又忽然出手了。</p>

伏廷出去一趟，让皋兰都督去与那批马商订了下一批马，以给予北地经商便利的条件，压低了价。</p>

刚返回，就见门口的罗小义在搓手，见到他，立即迎上来，低声说：“三哥，嫂嫂出手了。”</p>

伏廷脸一沉，转眼就看见了半掀的门帘，女人的手伸一下，抛出来一根筹牌。</p>

他叫罗小义过来便是防她出尔反尔，没想到竟成真了。</p>

罗小义怕他动怒，一手推着他胸膛，解释一句：“原本没动作，不知为何，嫂嫂一听到邕王名号便出手了。”</p>

伏廷一言不发，越过他进了门。</p>

临门摆着一张胡椅，栖迟坐在椅上，一只手正要往外抛，看见他进来，停顿住。</p>

伏廷先沉默了一瞬，想到罗小义所言，却也没动气，只问：“为何？”</p>

“我是答应你不参与。”栖迟自知理亏，语声软软的：“可你也说过，我的钱要花在我身上。”</p>

她撰着手里的筹牌，一口气说：“邕王欺侮过光王府，我花钱杀他威风，便是为我自己花钱，与你无关。”</p>

伏廷拧眉：“当真？”</p>

一旁的李砚轻声接话说：“姑父，是真的……”</p>

他知道源头在他这里，看姑父来势不对，不得不解释。</p>

“不必多说。”栖迟打断他，听到外面报价声，手又想抛出去，停住，眼睛看向身旁的男人。</p>

伏廷看了看李砚，便知这不是谎言，这不是个会撒谎的孩子。</p>

他脸还是冷着的，却走开了两步，站去了门边。</p>

许久，忽然说：“抛吧。”</p>

栖迟眼一动，不敢相信：“真的？”</p>

就连罗小义都惊骇地掀了一道帘缝看进来，担心是自己听错了。</p>

伏廷被她盯着，点头：“你要为自己出气，我不拦着。”</p>

身为一个男人，听到自己的夫人说想出气，没道理阻止。</p>

否则就是向着欺过她的外人。</p>

这也的确是她为自己花钱。</p>

他又说一句：“适可而止。”</p>

栖迟心里忽而舒坦了许多。</p>

这个男人愿意站在她这边，将邕王带来的那点气也压下去了。</p>

她又看他一眼。</p>

他站在门边，嫌腰后的佩刀碍事，解下来抱在臂弯里，就这么看着她。</p>

她便迎着他视线，将手中筹牌扔了出去。</p>

外面报：有一家已弃了。</p>

伏廷听着外面的动静。</p>

竞买是先竞价，再定要的匹数。</p>

这种玩儿法，只有外面这群权贵敢开。</p>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要面子，谁也不会轻易收手，眼下有人弃了，可见价已走高了。</p>

他又看向胡椅上坐着的栖迟。</p>

她未坐正，身是微微倾着的，是在侧耳倾听外面动静，一只手捻着手心里的筹牌，涂了胭脂的唇轻轻抿着，眼神专注。</p>

他忽而觉得她这模样似是无比精通。</p>

随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p>

眼睛却没再离开过她身上。</p>

帘外几声脚步响，传来皋兰都督的声音：“不知夫人竟也参与了。”</p>

伏廷不禁抿紧唇，不语。</p>

栖迟带笑说：“大都护攒了许久的积蓄，叫我拿来挥霍了。”</p>

他喉结动了动，嘴愈发闭紧。</p>

这哪是他的钱，她竟还给他脸上贴金。</p>

不自觉的，就被戳到了个软处。</p>

皋兰都督在外低低道：“北地已有数年未收赋税，朝中援济有限，大都护年年仍往各都督府拨钱，军中更是各个吃饱穿暖、金戈铮亮，料想这一笔积攒不易，还望夫人珍惜。”</p>

他不知道伏廷就在里面，竟是好心来劝阻的。</p>

栖迟自然知道这男人的不易，可听闻此言，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p>

伏廷抱着臂，倚在门边，眼落在一旁，腮边咬硬。</p>

她知道他定然是又生出了骨气，死撑着。</p>

就如同撑了这数年的北地安然一样。</p>

室内的新露和李砚皆退去了榻边，不好多听，怕叫大都护折了颜面。</p>

门口边的罗小义轻咳了一声，在提醒皋兰都督，接着干脆将他拉走了。</p>

栖迟不紧不慢的，又抛了一个筹牌出去。</p>

知道他一身硬气，她便当做没听到刚才那些话好了。</p>

外面接连有人弃了。</p>

连番的竞价，终于只剩下几家。</p>

邕王的人，倒是还在撑着。</p>

啪，筹牌落地，仆从喊价。</p>

邕王府的价已高出预期好几番，惹来一阵惊呼和称赞。</p>

伏廷听得清清楚楚，眼转过来，看见栖迟的手又举了起来。</p>

他身一动，几步上前，一把握住那只手。</p>

“就现在，弃了。”他说。</p>

这个价已经够让邕王痛放一笔了，她的气也该出了。</p>

他之前说适可而止，就是说止在此处。</p>

再往下，可就不一定还是为她自己花钱了。</p>

男人的手掌干燥粗糙，五指有力，栖迟手腕被握着，半分挣不开。</p>

她只能往他身上倾，低低说：“已是骑虎难下了，夫君。”</p>

伏廷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她生了双杏眼，说话时眼角微挑，风情毕露。</p>

他不禁恍了个神，一凛神，伸手已来不及。</p>

栖迟另一只手端起漆盘，直接倒了出去。</p>

一串声响。</p>

满室寂静。</p>

外面，仆从终于高声报出来：“余者尽弃，紫竹筹牌竞得！”</p>

紧接着，转身朝那间室门拱手：“敢问竞得者是何方贵客，欲购几匹？”</p>

安静片刻，门帘里传出一道女声——</p>

“瀚海府，包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