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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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皋兰都督会来递话，是不得不给几分颜面。</p>

他说：“这是战马。”</p>

崔明度道：“是了，皋兰都督已与我说过，我自知不该，但渴求一匹西域宝马久矣，愿出价双倍，并附赠我手上已有的十匹良驹给伏大都护充军。”</p>

伏廷竖手，意思是不用说了。</p>

他相中这批马是看在精，不在数。</p>

一旁，罗小义正在与皋兰都督咬耳朵。</p>

他早过来了，是想见见皋兰都督带个人来做什么。</p>

趁他三哥跟那个崔明度说话，他便向皋兰都督打听了一下这人的来路。</p>

刚打听清楚，眼见他三哥竖了手不想多谈，已走出去了，他连忙快步追了上去。</p>

“三哥，”他追上伏廷，小声说：“可知道那人是谁？”</p>

伏廷停步，说：“知道，崔氏大族的。”</p>

“不止。”罗小义道：“那还是河洛侯府的世子。”</p>

“那又如何？”他反问。</p>

天底下的世子那么多，他一个大都护，岂用得着都卖面子。</p>

罗小义忙解释：“我不是说他一个世子有多了不起，是说他身份，你忘了河洛侯府与嫂嫂的关系了？”</p>

伏廷转头，看向远处坐在马上的女人。</p>

记起来了。</p>

当初他蒙圣人赐婚时，罗小义这个做兄弟的得知他要迎娶一位宗室贵女，颇替他得意，特地打听了一番李栖迟的事来告诉他。</p>

那时他便已知道她与河洛侯府订过婚约，后来不知何故又遭退了。</p>

只是一桩未成的婚事，他早已淡忘了，今日才又想起来。</p>

他不禁朝那边站着的崔明度看过去，一个清朗的世家公子。</p>

心说难怪昨日会盯着李栖迟看。</p>

原来是有渊源的。</p>

……</p>

栖迟打着马绕了一圈，缓行而回，再去看伏廷时，发现他和罗小义站在一起，另一头站着皋兰都督，身旁还有个生面孔。</p>

她边行边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是个白面清瘦的年轻男子。</p>

料想应当是有事来寻伏廷的，她便打马从旁过去，没妨碍他们。</p>

不想那人转头瞧见了她，身一顿，朝她搭手，遥遥拜了一礼。</p>

皋兰都督在旁道：“夫人，这位是洛阳河洛侯府的崔世子，特来与大都护说事的。”</p>

话音刚落，刚见完礼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马上垂了眼。</p>

栖迟慢慢抿住了唇。</p>

她乍见此人有礼，还准备下马回礼，听到这里却只坐着没动。</p>

良久，只居高临下地点了个头，什么也没说，手上缰绳一扯，缓缓打马，越他而过。</p>

本是与她有婚约的人，没料到初见却是在北地的一片马场里。</p>

对她而言，却只是个生人罢了。</p>

她不曾负过他们侯府，是他们侯府先弃了她，甚至当初还将她重伤在床的哥哥气得呕了血。</p>

她如今还能回应一下，已是给了崔氏莫大的颜面了。</p>

伏廷在那头已经看见这幕。</p>

打马而过的女人掩在披风兜帽下的脸没什么表情，透出一丝丝的冷。</p>

他不动声色，这是她以往的事，他在这件事里更像个外人，也只能不动声色。</p>

“伏大都护，”崔明度忽又走了过来：“我知大都护说一不二，但还是想与大都护打个商议，听闻北地胡人有赛马习俗，赢的便可讨个彩。我愿与大都护赛一场，若我赢了，便允我买一匹马如何？”</p>

伏廷听他又说回马上，摇一下头：“我行伍出身，这又是我马场，你不占优势。”</p>

是想叫他打退心思。</p>

崔明度只听出这男人一身傲意，道：“我一个爱马之人，自认骑术不差，又多次来此，对这片马场已十分熟悉，只要大都护应承，输赢皆认。”</p>

想不到他一个世家子为了一匹马这么执着，伏廷心中好笑，就不知是真执着还是假执着了。</p>

他不想应付，转头说：“小义，你来。”</p>

罗小义一下被推出来，只好应了一声，搓了搓手，走过来，请崔明度去选马。</p>

他与他三哥一样都是日日与马为伴的人，应付一个世家子弟自认得心应手。</p>

崔明度看一眼伏廷，也接受了，跟着罗小义去马圈。</p>

伏廷站着，又去看马上的栖迟。</p>

她离得不远，正打马过来。</p>

小雪纷扬中，她骑着马慢慢到了跟前，问：“你不比么？”</p>

他才知道她已全听到了，说：“让小义应付就行了。”</p>

“可我想要你比。”</p>

伏廷抬头，看着她的脸。</p>

她眼看着他，轻轻地动，又说：“你可知道他是谁？”</p>

伏廷不知她为何要摆出这种脸色，竟像是心虚了一样，口中说：“知道。”</p>

想想又补一句：“都知道。”</p>

栖迟便明白他知道那桩婚约。</p>

本也不想瞒他，她又不是做错事被退的婚，是他们河洛侯府言而无信罢了。</p>

刚才多少有些不自在，既然他知道，她倒轻松了：“那我便更想要你比了。”</p>

伏廷嘴角一扯，是因为多少猜到了她的心思，却还是问了句：“为何？”</p>

眼中见她咬了一下唇，接着听见她说：“为叫他知道，我如今的夫君比他强。”</p>

伏廷有一处被牵动，是因为觉出了她语气里的一丝倚赖。</p>

继而又想起了她先前那带着一丝冷的脸色。</p>

肩上一沉，她的手搭在了他肩上。</p>

她身稍倾，搭着他的肩，借了力从马上下来，将马缰递过来：“我想要你赢。”</p>

伏廷看着她的眼，一伸手，接住了。</p>

……</p>

马场多的是地方跑马。</p>

崔明度选了条线路，罗小义便叫人打马飞驰过去设了终点的桩子。</p>

上面悬了个坠子，是崔明度出的彩头。</p>

他这边的彩头自然是买马的允可。</p>

不过他是不会让这个崔世子赢到的，毕竟每匹马都是他嫂嫂花重金买来的。</p>

他一边上马一边想：若非看在这是个有身份的，直接赶走得了，还用得着搞这些花头。</p>

在马上坐好了，正准备要冲出去，旁边忽而冲来一匹黑亮大马。</p>

罗小义转头一瞧，讶异：“三哥？”</p>

伏廷将两袖的束带再紧一遍，说：“我来。”</p>

罗小义落得轻松，打马去一边了。</p>

崔明度骑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高马，同样是匹四肢健壮的良驹。</p>

他两袖也束了起来，朝伏廷抱拳：“大都护肯赏脸一战，是崔某之幸。”</p>

伏廷一介军人，耳中听到一个战字，神情便不对了。</p>

原先只当一个寻常跑马，还有些懒散，此刻端坐马上，手中缰绳在手心里一绕，目视前方，一身凛凛。</p>

“请吧。”</p>

罗小义在旁号令，高喊了一声“去”，手一扬。</p>

两匹马瞬间冲出，迅疾如电，顷刻只留下一阵尘烟。</p>

他只遥遥看了几眼就发现，这个河洛侯世子居然还真是个骑术不错的，竟然能跟他三哥冲在一条线上。</p>

崔明度的确是与伏廷在一线上，甚至还甩开了他。</p>

然而很快伏廷就追了上来。</p>

崔明度侧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位大都护脸色沉定，身稳气平，再看他身下的黑马比刚才势头猛烈许多，才察觉他刚才落后可能是有意叫马做休整，才没用全速。</p>

想到此处，再不敢放松，手中马鞭一抽，往前疾驰。</p>

过片刻，再看身侧，伏廷已超过了他，始终比他多出几尺。</p>

不多不少，就是几尺的距离，他看似可追上，却又似遥不可及。</p>

耳边风声呼啸，断断续续的小雪扑在脸上。</p>

崔明度眯眼看路，也无暇思索这位大都护是不是有意为之。</p>

过了中途，二人皆已一脸风雪。</p>

崔明度一扬马鞭，偏了些方向。</p>

他知道马场地形，已入了最坑洼的一片地方，需抢先占到好走的道，才有可能扭转战局。</p>

伏廷已留心到，却也随他去。</p>

直至面前出现一个几尺高的土堆，连着一片洼地。</p>

崔明度将细窄的平地占了，终于赶上他，超过去。</p>

眼见就要到终点，身侧忽来风呼。</p>

崔明度一偏头，看见那匹黑马跃马扬蹄而至，一下落在前方，马蹄上全是积雪，绝尘而出一大截。</p>

他不禁回头又望一眼，那一片起伏坑洼的路障对那位大都护毫无用处，他是直接一路破障过来的。</p>

急急冲至终点，已是晚了。</p>

崔明度亲眼看见伏廷抽了腰上的马鞭甩了出去，勾了桩上悬着的坠子收在手里，一勒马，回过头。</p>

“承让。”他说。</p>

崔明度勒住马，抚去眉眼上沾的雪花，还在喘气，悻悻道：“不愧是能震慑突厥的安北大都护，我认输了。”</p>

他接着又说一句：“我那十匹马也一并赠与大都护吧，算是弥补我今日的莽撞。”</p>

“不用了。”伏廷从鞭上解下那个坠子，收进怀里：“这个给我夫人做个彩头即可。”</p>

说罢马缰一振，策马而去。</p>

崔明度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想着他口中的那位夫人。</p>

昨日他的确来晚了，也错过了竞买马，但今日却不是为马而来。</p>

是想来看一眼那个与他有过婚约的女人。</p>

那个在高台上豪奢一掷的李栖迟。</p>

昨日匆匆一面，他未能看清。</p>

却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就想再看一眼。</p>

即使明知自己没有这个颜面。</p>

他又抚一遍眉上雪屑，想到先前她对着他那冷淡的面孔，默然无言。</p>

的确是侯府对不起她，他又凭什么出现在此处。</p>

默默想完，崔明度打马从另一头返回。</p>

……</p>

栖迟站在围栏边，远远看见那边伏廷打马而来。</p>

她拢着披风，眼看着他驰马到跟前。</p>

他坐在马上，一手抹去脸上风雪，一手伸出来，说：“手拿出来。”</p>

栖迟伸出手，掌心里多了个坠子。</p>

她早知他会赢，毫不意外。</p>

伏廷看着她将那坠子拎在眼前看。</p>

那是个白玉坠子，上面缀了一串流苏，分外精巧。</p>

他看着她脸，没看出她是不是觉得喜欢。</p>

一个与她有过婚约的人身上的东西。</p>

他不禁咧了嘴角，觉得有些嘲讽。</p>

下一刻，却见栖迟捏着那坠子的手轻轻一抛。</p>

坠子滚入积雪的草地里不见了。</p>

她扔了。</p>

伏廷眼随着她手动一下，问：“为何丢了？”</p>

栖迟本就不打算留，她不稀罕河洛侯府的任何东西，等的便是拿到后扔了。</p>

她仰起头看他，说：“不过是一个来与你抢马的人身上的，我为何要留。”</p>

风雪里，他在马上看着她。</p>

心说原来只是一个抢马的。</p>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我脑补了一个风格惊奇的小剧场——</p>

河洛侯世子：那就是我错过的李栖迟？</p>

栖迟：不，我是你错过的一个亿。</p>

此时一条名叫伏廷的锦鲤淡定游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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