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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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住了，还透着寒气。</p>

而此刻，顾泉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低吟出声，看向袁野，颤声道：“袁野……叫医生……”</p>

袁野推开挡在病床前的顾父和顾安宁，搂住顾泉，紧张的问道：“怎么了？”</p>

顾泉的手用力拉着袁野的衣服，咬着牙说道：“肚子疼……”</p>

顾母有预感的掀开被子，这才发现顾泉的裤子那一块，包括床单，都是一片暗红的血迹。</p>

“快——叫医生！”顾母冲着已经愣住的顾安宁道。</p>

顾安宁点点头，连忙跑出去喊医生。</p>

可袁野根本等不及了，他见着顾泉的脸上全是虚汗，秀眉紧皱，唇色苍白，虚弱的喘着气，浑身无力的倚在床上，直接打横抱起她前去找医生急救。</p>

顾泉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真的觉得坚持到现在特别累，也有些不好的预感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流淌出来，她咬着唇，手摸着平坦的腹部，她心想，一定是自己曾经一点都不想要孩子，所以孩子和她不亲，没缘。</p>

袁野控制着步伐，不让怀里的顾泉受颠簸不适，还不忘沉声安慰她道：“顾泉，别哭，不会有事的。”</p>

但顾泉没听到了，疼痛似乎将她其他的感官带走了，连消毒水味都闻不到了，她闭着眼，脑子里闪过钟赫模糊的脸，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他好像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对顾泉说：“安泉，我们走啦，别难过。”</p>

连幻觉里的他都这么温柔。</p>

……</p>

顾泉的胎到底是没保住。</p>

胚胎发育不良且先兆性流产程度太严重，已经对母体都要产生危害了。</p>

顾泉被送进急救室，双腿被分开，她目前的情况是子宫不停收缩，正在自然流产，但是顾泉的情况有些麻烦，还是要进行手术人流好流干净，以防止未流全造成大出血。</p>

袁野站在手术室外，抱胸靠着墙，眼睛一直盯着亮着灯的“手术中”这三个字，拼命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而怒火之下，又是心疼和慌乱，他知道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就是不忍，他的顾泉要受这份苦，该有多疼，她那么想保住这个孩子，心又有多疼。</p>

这世上的欢喜与疼痛虽都不能感同身受，但袁野却总觉得他早就将一颗心拴在了顾泉身上，体会着她的伤心疼痛，痛不欲生。</p>

顾母在一边小声啜泣着，不时的伸手捶打着顾父，说道：“现在你满意了吧？你什么性子不能忍一忍？安泉要是出什么事可怎么办？”</p>

顾父怒道：“能出什么事儿？医生不都说了她这个孩子本来就保不住吗？现在不就是流个产吗？你当年比她做的手术多了——”</p>

顾母打断他道：“你还有脸提！手术是那么简单地吗？不疼吗？”</p>

……</p>

顾安宁站在一旁，看着愁云满布的父母争吵着，又看向浑身散发着寒意的袁野，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没有资格说，便还是安静的站在那儿。</p>

她想到了去年做人流手术的时候，是姐姐陪着她来的，虽然是无痛人流，但也是切身伤害很大，要在子宫里将未成形的胚胎捣碎排出来，血腥残忍，在那个时候，顾安宁才深切意识到她是在扼杀一个生命。</p>

她觉得很抱歉，在顾泉情绪如此不佳，身体也如此不好的阶段，她在父亲面前没有帮着姐姐说一句话。</p>

顾泉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肚子好饿。</p>

但待到清醒过来，才意识到此刻在医院，钟赫也不会出现。</p>

她看向床边，袁野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嘴角轻扯一个柔和的弧度，但笑容里又难掩悲伤，他说道：“身体哪里不舒服吗？”</p>

顾泉摇了摇头，问道：“我的胎，是不是没保住？”她如琥珀般的眼底已经有了然的神色，但还是要确认下。</p>

袁野避开她的眼神，说道：“顾泉，可能是孩子很懂事，不想让你这样辛苦的去拉扯他长大，就去找他爸爸了。”</p>

在顾泉沉睡的这些时间里，袁野都在想该怎么安慰她，最后酝酿出这个理由。</p>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流淌下来，滚落到发丝之中，她的面色憔悴不堪，接连遭受打击让她身心俱疲，她小声道：“也不晓得，是男孩还是女孩……”</p>

袁野握着她的手，顾泉的手凉凉的，手指也泛着白，她因为一场手术，身体大亏，需要好生调养。</p>

但偏巧，顾泉此时面对的，可不是安稳的调养生活。</p>

她闷声哭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袁野一声不吭的就陪着她。</p>

而后，袁野沉声道：“阿姨和安宁回去给你炖汤，说是待会送过来，叔叔在外面，如果你不想见他们，我会帮你拦在外面。”</p>

顾泉哑着嗓子说道：“不用拦着，他们也待不了几天。”</p>

她撑着手臂要坐起来，袁野用枕头垫在她腰后，又给她倒了杯温水，顾泉看着他的神色，说道：“我想出院了，袁野，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吧。”</p>

袁野道：“好。”</p>

只是他有些担忧，顾泉回家住，顾家二老也是住在那儿的，就算住不了多久，但顾泉在这样的氛围里，也一定心情不会很好。</p>

于是袁野道：“你要不要，住在我那儿？”但话一脱口，他又觉得不太妥当，解释道，“我想亲自照顾你，我不放心别人照顾。”</p>

顾泉平静的喝着水，胃里温暖起来，她说道：“不用，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p>

她不再去看袁野，出神的望着被子的某一处，她晓得和袁野是分不开了，从此以后都分不开了，由于钟赫离去、孩子离去而显得格外顺理成章的她和袁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为什么却感觉永远也不配再提爱情。</p>

顾泉鼻头发酸，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了，因为即便是钟赫死后，她也在无形的伤害他，钟赫无法开口说不同意，无法开口说“安泉，你不能这么对我”，也无法开口说“安泉，你不是答应我的，要努力喜欢我一点儿的吗？”</p>

顾泉原本已经平复稳定的心绪，在想到钟赫，又陡然崩塌，她嘴里不停喃喃着“对不起”，掩面哭泣。</p>

她没保住孩子，连弥补他的一个方式都丢失了。</p>

袁野坐在一旁，想要伸手搂住她安慰她，可这一次，他却又像是被顾泉隔离开外，进不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