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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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时候，顾杨还并没有从战场上退下来。</p>

十八年了。</p>

从那之后，整个帝国对于顾杨的隐秘性保护就相当的严苛，很少很少能够看到有什么相关的讯息外流。</p>

身处军部倒是还能有所交汇——在军部的联机平台上，顾杨的对战记录随便看。</p>

他惊喜的发现顾杨在战术上，并没有因为退居后方而有什么退步。</p>

帝国的年轻雄狮依旧是那一把最锋利的尖矛，虎狼一般凶狠的在敌阵杀进杀出。</p>

于是谢凌秋对顾杨的印象，就始终停留在最惊艳的时候。</p>

顾杨把表格填完，这才发觉谢凌秋一直没有动静。</p>

他有些惊讶。</p>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谢凌秋过于活泼的印象还是相当的深入人心了。</p>

他抬头看向谢凌秋，发觉对方正透过烟草蔓延出来的薄荷味雾气，一眨不眨的盯着他。</p>

顾杨把手里的表给交给了一号伸过来的机械臂，对谢凌秋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神情。</p>

谢凌秋回过神来，看着一号扫描表格，跟着视频一起打包上传，问道：“是要上报吗？”</p>

“？”顾杨奇怪的看了谢凌秋一眼，“不是，这是给谢元帅的，让他心里有个底，是否选择上报到军部是你的事，我们不会插手。”</p>

“哎？”这个有些出乎谢凌秋的意料，“谢元帅要知道这个做什么？”</p>

“确认你的天赋不会跟我一样会影响到……”顾杨说到这里，卡壳了老半晌，一时间竟然没能找出合适的词汇来。</p>

“姑且说是未来吧。”</p>

虽然这个词汇也并不是很合适。</p>

顾杨碾灭了烟，撩起了袖子，看了一眼训练场墙面上显示的时间：“距离来医院来接你还有二十分钟，我来摸个底。”</p>

摸个体术水平的底。</p>

前线军官的体术水平都不低，因为他们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选择手操机甲，而是直接套上传感作战服，让机甲跟随他们本身的身体而动。</p>

谢凌秋在校官之中算是体术的佼佼者，他的身躯高大，力量也足够，身体素质尤佳。</p>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在顾杨手底下坚持过八分钟。</p>

顾杨没留手，他纵横疆场几十年，转而看看谢凌秋，这小鬼天分再厉害，履历也是从十五年前才开始记录的。</p>

谢凌秋躺在地板上，疼得龇牙咧嘴的：“您下手也不用这么黑。”</p>

“唔。”顾杨应了一声，看着之前的体术录像回放，说道，“疼痛教育，那几个特别疼的地方，下次注意避开。”</p>

谢凌秋蹬了蹬腿，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顾杨，声音绵软：“可我觉得哪儿都特别疼——”</p>

顾杨并不吃他这一套，从裤兜里掏出烟来，咬着，慢吞吞地说道：“那是你太弱了。”</p>

谢凌秋嘴一撇，看向顾杨面前的回放。</p>

打起来的时候忙着应对，谢凌秋没空注意到顾杨的神态，但站在旁观的角度时，却让他捕捉到了几丝熟悉的痕迹。</p>

那是谢凌秋所记忆中，所熟悉的那个天之骄子，国之重宝的痕迹。</p>

那个自信而骄傲的昂首走在实现自我道路上，披荆斩棘，运筹帷幄，无可阻挡的顾杨。</p>

他还是那么强。</p>

谢凌秋从未遗忘过自己与顾杨的初见。</p>

那是在十八年前的一个燥热的夏末，南89号边境星球。</p>

在即将迎来秋日的时候，边境星球的贫民窟被烈日烧灼着，阴暗拐角处无人处理的尸体迅速腐烂发臭，接着，毫无意外的引来了疫病。</p>

贫民窟是什么样子的？</p>

人们干瘦，枯槁，缺少食物，没有衣服，连干净的水也难以喝上一口，更别说疾病的防治了。</p>

成功长到壮年的人，也许有机会抢到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集装箱作为住所，而小孩和弱者则只能在路边随手捡上一块塑料布勉强的裹住自己，然后藏在角落里，终日与蚊虫与粪便作伴，等着渴死、饿死，或者有幸运极好，找到一点果腹的东西。</p>

他们是黑户，在外毫无容身之地，只有贫民窟是不需要户口的。</p>

身负天赋的谢凌秋在贫民窟里过得还算不错，虽然营养不良，衣着难以蔽体，但至少不会饿死，有地方住，甚至还能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p>

他那时刚离开研究所不久，没有父母，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也不懂人类的规则，甚至连话也说不圆。</p>

他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一样，想着记忆里如旭日一般的那个人，怀揣着因为他而希望“成为人”憧憬，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大人和小孩，笨拙的学习着如何成为一个人。</p>

然后在那样一个平凡燥热的夏末，把自己打扮得完美融入贫民窟的顾杨，毫无预兆的撞进了他的眼里。</p>

——像太阳落在了他身边，触手可及。</p>

就像现在这样。</p>

他们所隔的，不过短短两米的距离。</p>

“顾中将。”</p>

谢凌秋突然出声，语气听起来难得正经，甚至没有再喊他老师。</p>

顾杨的注意力从录像上移开：“？”</p>

“您好像一点也不排斥我对您这样亲近。”</p>

谢凌秋躺在地上，看着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顾杨，说道：“明明我想的话，您会在瞬间死去，您对自己这么自信吗？还是说……”</p>

“还是说，您早就预知到我的到来了？”谢凌秋说着，蔚蓝色的眼睛注视着顾杨，眼中的浅海泛滥着破开雾气的明亮晨光，越来越灿烂。</p>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非常重要关键的东西，那始终轻忽而跳跃的语调高高的上扬着，显露出无比清晰的欢喜。</p>

“我们在未来很亲近，对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