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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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除了继承前唐时朔望朝参，每半月一次九品以上京官大朝之外，也承前唐之制每日有朝中议事，八年多前，先皇自北疆归来平定了戾太子叛乱之后身子便不大好，便不再每日上朝，只是重启了尚书令一职，每日统合三省六部议政，由时任太子的当今圣人临朝观政，每五日先皇才上朝一次，还断断续续。到了圣人继位，本也是日日上朝的，可惜废王叛乱之后圣人身子每况愈下，从每日上朝到了五日上朝一次，最后五日一次也撑不住了，就让皇后娘娘每五日抱着玉玺垂帘听政一次，其余时日御座空置，依然由尚书令带人议政。</p>

于是，半月一次的被叫做朔望大朝，五日一次的被称大朝议，每日一次的成了小朝议。</p>

今日恰逢大朝议，镇国定远公从上次南吴细作混入兵部之后再没上过朝，直到今日，她穿着一身赶制出的紫色团花朝袍又骑着马来了。</p>

一来，就上了几乎要掀翻明堂的奏本——她提出了设边市重启西域商道一事。</p>

在满朝惊诧之中，她保举吏部侍郎裴道真统管此事反而成了小事。</p>

“定远公，蛮族虎视眈眈，你如何能……”</p>

卫蔷几乎要打个哈欠：“我奏本中都写了，你们看过之后再问，如何？”</p>

定远公凶名极盛，她转头向说话之人看过去，吓得那人几乎缩在同僚身后。</p>

一看就是寒门出身，被后党养在朝堂的喉舌。</p>

尚书令接过奏本，看了一眼，几乎忍不住要把奏本合上。</p>

他那小孙子的字，他还是认识的。</p>

“将奏本送进来。”</p>

说话之人坐在帘子后面，卫蔷抬头，只能透过珠帘影影绰绰看见一个端坐的身影。</p>

尚书令口中称“是”，便有一旁的大太监来取了奏本送入珠帘后面。</p>

翻看了几页，那人又说：“定远公久不归朝，没想到一回来说起的就是如此大事，想来定远公在北疆也是挥斥方遒干，我听政一年，竟然都不知道胜州、丰州俱已克复。”</p>

卫蔷立在殿中，语气不甚恭敬道：“皇后娘娘未上战场，不知军事，胜州、丰州两地在长城之外阴山脚下，待到东风一起蛮族借势而来，这两地便于我大梁极为难守，所以，如今还称不上是克复。”</p>

珠帘后，皇后卫薇合上了奏本。</p>

“既然丰州是如此险地，如何能成通商之地，建立边市呢？”</p>

卫蔷道：“回娘娘，蛮人迭剌部首领释鲁意欲取蛮王而代之，他与我商定，若事成，不仅两州皆归大梁，二十年内也不与大梁为敌，我们正可在丰州与乌护开边市，重开西域商道。”</p>

北疆二十年无战事？</p>

朝官们面面相觑。</p>

有人道：“国公大人，若那释鲁此事不成，你又如何？”</p>

“如何？”卫蔷朗声道，“蛮王一部如今日薄西山，就算侥幸赢了迭剌部那也必将元气大伤，到那时，也是我大梁真正克复两州之时，北疆也有把握让蛮族残部二十年不敢进犯。”</p>

转身看向满朝文武，她一身绣金紫袍气势昂然。</p>

“通商之事于朝廷不过是建一座边市，于中原尔等不过是组两支商队，以丝绸瓷器中原精巧之物与西域诸国换来黄金物产，朝中只需银粮建城、出人管事，至于商队通达，自有定远军派精锐随护，北疆贫瘠，实在没有什么可换之物，只有人力，朝中商队若是愿意，给两成利润做买路之资便是。”</p>

听到“买路之资”几字，便有人与身旁之人换了个眼色。</p>

定远公在于家对两京世家当堂要钱之事早就传遍了东都，谁都知道她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贪财之人。</p>

想来是北疆贫瘠，她才想出了这么一条生财之道。</p>

裴道真站在户部尚书之后，听见自己身侧有人低声说：“不过是与世家共牟利罢了。”</p>

言辞恨恨，正是寒门出身的户部侍郎伍显文。</p>

皇后大概也没想到有人在朝堂上开口就要买路费，片刻后，只说：</p>

“定远公所奏之事抄本传送各部，议后再呈圣人。”</p>

开边市通商道之事便算是暂时压下了。</p>

大朝最后，皇后叫了六部主官文思殿议事，便奉着玉玺从珠帘后离开了明堂。</p>

卫蔷直起身，正要大步向外走去，却被一名小太监给叫住了。</p>

“定远公，皇后娘娘有请。”</p>

卫蔷跟着小太监出了明堂，却并未去向东边的文思殿，而是绕过明堂往北走，拾阶而上，到了一座寺庙之前。</p>

此地从前朝起便是拜佛之地，如今也不例外，走到门外，只见群佛造像之中，一穿着金色大袖锦衫的女子端跪在蒲团之上。</p>

穿着紫色官袍的卫蔷被檀香气熏到眯了一下眼睛，说道：“皇后娘娘，我身携利刃，不宜进佛堂，等您何时跪完了我们再说话吧。”</p>

那女子在宫女轻扶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露出了一张虽然施了脂粉也不掩清丽秀美的脸庞，杏目桃腮，樱唇琼鼻。</p>

若脱了那锦衫不说她是一国之后，今年已经二十有五的卫薇实在更像个十六七岁即将出嫁的姑娘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