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立道为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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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头上扎着小髫，脸白嫩的像块水灵灵的豆腐，两只细白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似乎很焦虑的模样。</p>

注意到陆折衣的目光，她立刻低下头，有些许怯怯，一点也瞧不出方才的怨毒和阴郁。</p>

陆折衣将那柄带着血的诛魔剑收归入鞘。轻轻一抖袍角，便越出了被阵法隔离的道场，直向着那凡人小姑娘走去。</p>

小姑娘和其他宗门的弟子站在一块，那些修士见黑发剑修走过来，不免有些尴尬和慌乱——巫情虽只是金丹期，但能与出窍一战的阴影像山般紧紧压在他们心头，挥之不去，自然也不敢放肆。</p>

没想到黑发剑修一眼也没有看他们，那双漆黑的眼睛落在了修士中，唯一的凡人身上。</p>

既能修到金丹期，这些修士是何等心思敏捷？</p>

顿时一个缥缈宗弟子，上手推了推小姑娘的肩膀，用一种不显得谄媚却又暗含讨好的语气道：“这女娃叫吕枝，也是她找了真君哭诉，说长生门下仙师……奸.淫了她的哥哥，还屠杀了她村中的凡人。”</p>

也就是说，这女孩便是这一场兴师问罪的□□。</p>

各个人精的金丹修士脸上顿时露出一点恍然大悟的表情。就是有些心疼凡人小姑娘的，也只是用怜悯的眼神望了望她，不敢出声反驳。</p>

巫情峰主对宗门一腔热忱他们都看见了，如此护短的天骄，对今日之事定然膈应万分。他无法明着对青云宗宗主、一位出窍真君下手，难道还不能拿个凡人女童泄愤了？</p>

谁知道这一个凡人，挑拨是非是怀着什么心思呢。</p>

吕枝年纪尚小，不过七岁，还是有些懵懂的年纪。这一路来，不论是那个总是笑眯眯，看上去脾气极好的大哥哥，还是别的仙师，都告诉她：长生门正是害了她哥哥、害了她亲族朋邻的恶人。而他们，要为澜水村报仇，为那被无辜牵连的百人性命报仇。</p>

只要吕枝去指认长生门。</p>

偏偏在这个长相俊美的黑发仙人出现后，他打伤了如天兵般降临，惩治恶人的大哥哥，护住了恶极的长生门——身后的仙师们，也绝口不提“报仇”两个字了。</p>

甚至那些暗含的恶意，全都施放到了她的身上。</p>

在吕枝看来，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助纣为虐”的陆折衣。</p>

她甚至又想起了那日哥哥凄惨破落的身体，躺在地上了无生息的族人，蔓延起的火光烧灼在浓稠血液之上的景象。</p>

那颗幼小稚嫩的心中，仇恨在不断地发芽。</p>

这般纯粹心灵滋养出的“怨毒”才是最可怕的。</p>

黑发剑修望着被推出来的吕枝，神情平静，果然像是不为红尘所动的仙人，一敛眉眼都是风华万千，满是不可触及的疏离。</p>

他问道：“你的哥哥和族人是为长生门弟子所杀？”</p>

陆折衣的声音极好听，像是山间料峭寒风，莫名让人静心。但小姑娘如同被冰棱刮了心肺一般，那张豆腐样水嫩的脸上微微扭曲，她猛地抬起了头，眼中燃烧着难以言喻的怨恨：“你们不会有好报的——”</p>

“我就是死了，也会求鬼王让我回来，就是百年、千年、万年，我不入轮回，也会回来杀了你们！”</p>

吕枝的眼睛通红，怨恨几乎要凝结成血，滴落下来。</p>

她背后的修士有些急了，上来想要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一巴掌，也不管一个凡人能不能经住金丹修士一掌了——再放任她说下去，只怕更要激怒巫情峰主。</p>

偏偏金丹修士的手刚刚扬起，就被陆折衣紧紧握住了，那般骨头被抽掉的触感让修士脸色一下苍白起来，汗淌了满背。</p>

陆折衣面上神情依旧平静无波，好像没听见吕枝方才如同诅咒一般的话。</p>

……或者说他听进心里了，才用略微斥责的语气训她：“还是个小姑娘，就一心想着‘死’字？”</p>

吕枝微微一怔。</p>

或是因为现在陆折衣的样子，和方才用剑的样子太过不同，没了那样让人想要颤栗臣服的煞气，反而透出一股温和的安慰意味来。</p>

吕枝在这些时日中，实在历经太多不幸，对别人的恶意自然也敏锐得很……这一切，碰到了陆折衣似乎全都不起作用了。</p>

她无法从黑发剑修身上，感觉到一分恶意。</p>

……</p>

陆折衣一开始，也只是将这女孩身上所经历的事，当成了其他宗门来寻衅而编造的理由——对那些修士来说，或许也相差不远。</p>

毕竟这年头正道伪君子虽多，陆折衣自己都算一个。但色中饿鬼到如此境界，还屠杀凡人沾染因果的，就实在罕见了。</p>

但当小姑娘用如此怨恨的目光望着他时，陆折衣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决卿口中的话不全是编造。</p>

至少关于这个小姑娘的部分。</p>

毕竟是日后要成为正道魁首的人，陆折衣绝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栽跟头，立马来询问小姑娘事件起因了。</p>

松开了那个不知死活的金丹修士的手，陆折衣半撩衣摆，半跪在吕枝面前。他的目光和女孩平视，用十分平淡的语气道：“还记不记得和那个杀人者有关的讯息？”</p>

吕枝简直是呆愣片刻，有些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p>

她眼中的怨恨依旧如此鲜明，面目微微扭曲，像是起了褶的豆腐。偏偏眼眶通红，在未知觉的时候，眼泪便淌了满脸，在脸颊上映出雪亮的印记。</p>

“你……”女孩嗫嚅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