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科学入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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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少女，黑发剑修始终没什么回应。</p>

……</p>

那夜之后陆折衣与寒清见过一面，之后半月失去联系，寒蛰也不见踪影。要不是体内的禁制依旧严密，陆折衣几乎要以为魔修已经忘记他这个人了。</p>

不过他也过得十分自在，瞧不出一分受人钳制的模样，简直活成了一个真正精修琴棋书画剑，才华横溢的世家公子。</p>

刚研好的松墨发出淡雅的清香，陆折衣随意拿了镇纸镇着，在淡黄色书信纸上落下形体漂亮的小楷。</p>

“……小女思之，不日定返。”</p>

随着女子口述结束，最后一点墨笔勾尽，这封内容很是平实的书信也结了尾。</p>

“写完了。”陆折衣道，挪开了镇纸。</p>

女子满心欢喜，那眼里心里似乎都尽是陆折衣一人。她微微俯身感谢，脸上热度也未退去:“多谢爷，知茵这就将家书寄回去。”</p>

捏着薄薄一张黄色信纸，女子双手护着，脚步轻盈。</p>

婢女不识笔墨，竟让主家代笔，哪怕这只是表面上的主家实际上的阶下囚，也实在不合规矩。</p>

更不合规矩的是，这位主家兼修真者还答应了。</p>

一朵桃花开的烂漫。</p>

「这是个凡人。」</p>

系统心情复杂，看着宿主和这名女子日益接近，仙途磋磨多劫，这实在不算什么好事。长久的沉默后，虚玄君出言提醒。</p>

「担心我误入歧途？」</p>

不过是情爱之事，算不得歧途。</p>

虚玄君下意识反驳，却又想到对宿主来说，完成任务才是最重要的。</p>

陆折衣在心底懒懒笑道:「那个女子不简单。」</p>

虚玄君:「嗯？」</p>

剑修的“静”字落在纸上，又重新写了一个“修”字。</p>

黑发垂了下来，如同是纸上染着的墨色，窗外屋中静谧非常，只有蝉鸣两声。</p>

「之前试图接近我这个囚犯的人，都被清理了，」陆折衣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并不因为那些凡人的性命而有所触动，「那个女子能活到现在，你猜是为了什么？」</p>

为了什么——</p>

离识期的魔修，可不会是会对凡人心慈手软之人。</p>

「她是魔修派来的？」</p>

也只能是魔修派来的。</p>

陆折衣不会喜欢上一个凡人女子，但依照人设，却会对一个凡人、尤其是爱慕自己的凡人，有一份怜惜之意。</p>

堂堂魔尊大能，有什么事要借助一个凡人之手？</p>

陆折衣的记忆回溯到那个夜晚，明月高悬，魔修站在屋外，影子被拉得细长，像是引诱一般地低声问。</p>

“你愿意……堕魔吗？”</p>

「如果这就是让我入魔的方法，」陆折衣平静地道，「那是我高看寒蛰了。」</p>

寒蛰的方法当然不止这么简单。</p>

那名叫做知茵的女子返乡归来，面色苍白神思不属，身上也莫名多了许多鞭痕掐伤，连那身繁复的桃色长衫都遮不住恐怖的伤疤。</p>

黑发剑修在不经意间问起了知茵身上的伤。</p>

年纪正值最好芳华，还十分年轻的女孩子一下子红了眼眶，跪了下来。</p>

他们正处庭院之中，坚硬的青石砖磕破了长裙下柔嫩的肌肤，沁出些血迹来。</p>

断断续续强忍着的哭音泄了出来，知茵道:“求求爷，救救奴婢，救救奴婢的亲人吧。”</p>

知茵的亲族都居住在清源村一隅，是个极小的乡镇。可是这清源村出了怪事，刚出生的小孩一夜之间死光了。然后慢慢是一岁的孩子、两岁的孩子……</p>

这村虽小而偏，却奇迹般的出了一个修仙之人，修为不知几何，偏偏善推算卦术。他来到了镇上，一口便断言是村中出了妖孽，惹怒了鬼王，鬼王要小鬼来收村中人的性命，现在还只是孩子，很快就轮到不敬鬼王的长者了。</p>

破解之法，便是给鬼王献上美人，以求原谅。</p>

村中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都被送去“活祭”了。知茵已经过了年纪，但她实在长得好看，被划进了花名册之中。知茵的母亲偷偷告诉了她，她这才趁夜逃走，但是恐祸及家人，一直想着要不要回去。</p>

陆折衣听完这个故事:“……”</p>

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p>

先不说鬼王会不会不顾因果，大开杀戒；光是凭鬼王之尊，还要专盯着一个村中的女子要求活祭，简直是活成了江湖骗子口中的“水龙王”、“城隍” 之类的角色了。</p>

不过那名所谓的修仙之人，真就是江湖骗子也说不定。</p>

只不过这个骗子的胆量比较大，竟连鬼王这样的身份也敢拿出来编排。</p>

好一会，陆折衣才回道:“……这约莫不是修道之人，活祭之法，倒像魔修手笔。”</p>

还是不怎么入流，只能在小世界中搅弄风云的魔道。</p>

知茵听完之后，却更加惶恐了，面色煞白，被“魔修”两个字吓得发不出声音，只剩下低低哀泣了。</p>

“恐怕奴活不了多久了，没想到竟是那般可骇的魔物。”</p>

黑发剑修低垂着眉眼看向她，那柄诛魔剑还缚在他的腰间，沉甸甸如同一块无用精铁。</p>

但陆折衣只是轻轻摩挲了一下剑鞘，突然道:“我为剑修。”</p>

这两个字震得知茵睁大了眼睛，一下停止了哭泣，仿佛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虽然看着冷情，却十分好相处的公子爷，竟是传言中最为强大冷漠的剑修。</p>

“我修为被封，不如从前一般可用真元。但害人之魔修，修道者不会袖手旁观，便是尽我之命，也要将魔修除去。”</p>

陆折衣缓缓道。</p>

这句话当然是骗人的，不会袖手旁观的不过只有心慈手软又愚蠢不堪的巫情剑修一人罢了。</p>

——女子想到。</p>

知茵红肿的眼睛下，那双如血的唇畔轻轻弯了一弯，嘴裂到几乎可怕的弧度，如同一个食人的怪物一般。但声音依旧是细声细气的哭音:“仙人高义！还请救我亲族，知茵愿做牛做马，为仙人立下长生碑。”</p>

也正在这时，陆折衣察觉到身上气力一松，一丝真元竟在体内缓缓循环起来，刚好够支撑他用于诛魔剑之上。</p>

虽然比起他之前的真元储存可算得上是沧海一粟，但这种时刻，用来斩杀这个低灵气世界的小妖小魔，却也足够了。这般及时雨，甚至让人欣喜到忘记探寻，为何修为突然恢复部分的因果。</p>

但陆折衣没有忘记。</p>

他甚至很清楚，这便是寒蛰引他入套的饵食了。</p>

陆折衣想到在半个月前，寒清匆匆和他见了一面，扯了半天闲话，才收敛笑容，极为慎重地告诉黑发剑修:“无论如何，发生什么状况都不要离开。”</p>

他原以为这是寒清的警告，却没想到这可以划分到警醒之中。</p>

不过再次运转真元灵力的感觉，倒是很不错。</p>

这次便赴下寒蛰的约了。</p>

陆折衣唇微微挑起，那个模样极为斯文儒雅，似乎心情极好一般，比起知茵暗处那个惊骇的笑容要好看不少。但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却是更胜一筹。</p>

事不宜迟，陆折衣当即便和知茵一起去了清源村，用的也不是凡人的轿辇，而是缩地成寸的术法，转眼来到了那处已初具小镇规模的清源村。</p>

知茵的惊骇恰到好处，她脚步不稳，软软地靠在了陆折衣的白裳上，又连忙一步退来，脸上的红晕更甚:“不愧是仙人手法。”目光竟似更钦慕了一些。</p>

陆折衣也不在意，微长的黑发被束起，他手中提着诛魔剑，跨步走在前方，一举一动却显得非常谨慎。</p>

桃红长衫的女子垂下眼睛，紧紧缀在后面。</p>

小声提醒陆折衣道:“附近不见村人，许是聚到神庙中去了。”</p>

喧闹声由远及近，有青壮年吐息极长的吆喝，接着是一串听不懂的状词，带着浓郁的乡音，但是偏偏后面几句又让人听的极为清晰。</p>

“……林家女祀之，血为酒肉为糜，献予鬼王！”</p>

身后的知茵呼吸急促了一些，紧接着便是强忍的哭声:“他们、他们这就是在活祭了。”</p>

听上去还是扒肉拆骨，极其残忍的活祭。</p>

黑发剑修没有应声，只是步伐更快了一些，虽然面上不显，但好像比何人都要焦急一些。</p>

知茵望着那人清瘦白衣，乌黑剑鞘，急促的步伐，不知为何竟恍惚了一瞬。但是想起那个极其可怖的大魔，又咬了咬牙，露出一个极其嘲讽的冷笑，跟在了后面。</p>

……</p>

“这是神庙，还是邪庙。”</p>

总算赶上关键一刻，黑发剑修站在庙外，人未至声已到，震得庙中狂热诡异的气氛都有一分停滞。</p>

面上涂抹着诡异花纹的壮硕青年缓缓转过头来，呆滞的目光紧紧盯在陆折衣身上。</p>

旁边围观的村民，也缓慢的、如同生了锈的械物一般转过头，目光无神，定在了来人身上。</p>

黑发剑修俊美毓秀，那样的长相如同仙人落下俗世一般，便是微敛目光，低声斥责，也实在是说不出的好看，令人惊艳得挪不开目光。</p>

但面前这些村民，却明显不是因为陆折衣的长相而呆了神。</p>

诡异的安静过去后，庙中才添了些许人声，凡人们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个打扰他们祭祀鬼王的俊美男人是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