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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究竟选谁,着实是个令沈裕头疼的问题。
这些年,沈裕有不少可用之人,能以性命相托,但这其中偏偏没有女子。
他孑然一身,没有妻妾,也没有相好,直到数月前才添了个外人眼中的“外室”。
沈裕想起那张清丽的脸、温顺的神情,一时默然。
正如颜青漪所说,他体内的毒血未能拔出,纵然一时看起来无碍,但这表面的平和最多维系三五日。
沈裕日日服药,却还是能觉察到身体逐渐恶化。
颜青漪不明白沈裕在犹豫什么,但也没再多问,例行诊脉后话锋一转:“沈相应当知道,小锦与我从前是旧相识。”
“她娘亲曾帮过我,当年也曾托我照拂她们姊妹。只可惜两年离京,未能时时看顾,才叫她被那丧尽天良的父亲送入黎王府,实在有负所托。”颜青漪抚平衣袖,缓缓道,“想来贵府也不缺伺候的人,故而想求个恩典……”
这番说辞是颜青漪早就想好的,才一开口,沈裕就立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沈裕扫了眼内室,好巧不巧,容锦出去添香了。
他看向颜青漪,脸上带着惯有的笑意,对她这请求未置可否,不疾不徐道:“并非是我有意驳你,只是锦锦若是想走,该她亲口来说的。”
容锦才绕过屏风就听着这句,心中霎时凉了半截,知道自己没赌赢。
而沈裕望过来的目光让她意识到,麻烦也来了。
颜青漪满是疑惑地看了看沈裕,又看了看容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颜姑娘。”
沈裕似笑非笑地唤了一声,而后却不再说话,颜青漪觉察到他逐客的意思,只好一头雾水地起身。
内室只剩两人。
容锦被沈裕看得忐忑不安,可他却迟迟不开口,犹如已经被按在了刑台上,却不知铡刀究竟何时会落下。
终于还是受不住这沉默的折磨,容锦往前挪了两步,低声道:“公子……”
沈裕听出她话音里讨好的意味,轻笑了声:“容锦,你还要反复多少回?”
颜青漪会开这个口,八成就是容锦自己的意思。
他原以为,容锦先前顺从的态度已经是表态,却不料竟还是没死心,稍有机会便想着逃离。
容锦知道糊弄不了沈裕,也没想过将事情推到颜青漪身上,索性在床榻旁跪下,认了这件事。
“无论谁来开这个口,我都不会点头。”沈裕垂眼看着她,说出来的话格外生硬,声音却依旧温和,“容锦,满京上下皆知,你是我养的人。”
“所以你是得是,不是,也得是。”
这个道理容锦不是不清楚,只是还存着侥幸之心,想着颜青漪的话应许会有用。而如今沈裕明明白白地挑破,彻底掐灭了她那丝不该有的渺茫期待。
她压根就没有什么退路,避无可避。
“奴婢明白了,”容锦勉强露出点笑意,“公子既然不喜,今后再不会如此。”
她低着头,白皙的脖颈弯出一段柔顺的曲线,没入天青色的衣领。
沈裕勾了勾手,示意她上前。
容锦虽不解缘由,但还是依言膝行两步,跪在了黄花梨木的脚踏上,满是疑惑地仰头看沈裕。
两人距离拉近,容锦在这相视无言的沉默中局促起来,正想着低头,却被沈裕扶了下颌,随即愣在那里。
那双澄澈的杏眼映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形,也叫沈裕愈发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卑劣。
他稍稍停住,抬手遮了容锦的眼,而后低头,含住了那温软的唇。
兴许是刚去添过香料的缘故,容锦身上沾了他最常用的安神香,清苦的味道与她原有的幽香混在一处,有些奇怪,但并不叫他厌恶。
发颤的眼睫如蝶翼般扫过掌心,惹得一阵酥麻。
恍惚间,想起多年前在漠北时的旧事。
漠北那位大巫有一座地牢,暗不见天日,其中关着部落的叛徒、有罪之人,更多的是大周的百姓和征战中俘虏的将士。
留着这些人,是为了用来试药和巫术。
其中大部分人压根撑不过一月,沈裕在其中熬了一年,也是那时遇着的商陆。
有一回,试的是鹿血提炼出来的药。
地牢之中药性发作而癫狂的男男女女看得沈裕几欲作呕,他担心自己也变成毫无理智的兽类,索性割破手臂,靠着疼痛警醒,就这么熬了一夜。
而在那之后,他再想起男女之事,便只有嫌恶。
回京后也有人想着奉承,暗地里送过搜罗来的美人,可无论是再怎么千娇百媚的美人,都未曾叫他有过片刻心动。
前年秦瞻曾在春风楼设宴,有意灌他酒,而后送了个舞妓到床上。
他被激得记起旧事,险些那要了舞妓的性命。
所以在颜青漪提出阴阳蛊的法子时,最叫沈裕为难的,是去哪里找个肌肤相亲却不叫他不适的人。
一室寂静中,沈裕退开些,唇齿间仿佛沾染了若有似无的甜意。
他仍旧没移开遮住容锦眼眸的手,哑声道:“容锦,陪我种蛊。”
似是弥补,又补了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可两人心知肚明,她最想要的,他根本不会给。
因此容锦便没有多费口舌,眨了眨眼,轻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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