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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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公公这时候正好踏入御书房，不看地面也轻而易举地避过一地跪趴着的太监宫女，信步走到皇上跟前下跪叩首道：“奴才参见皇上。”</p>

皇上见他，神情稍霁：“起来吧。”</p>

“多谢皇上。”禄公公起身，用拂尘扫去膝上和肘弯的灰。</p>

“陈响那里怎么说？”皇上伸手捡过一本奏章看，越看脸色越难看。</p>

“陈太医愿意收治，只不过说那些患疫的百姓不能留在京中，要在京外治。”禄公公深谙语言的艺术，既交代了皇上想听的，也没出卖陈响，同时还很能迷惑百姓。</p>

百姓听见这话早要感恩戴德了，殊不知个中阴私。</p>

皇上半晌才道：“陈太医行医多年，自有他的道理，就照他说的做吧。”他甚至松了口气，陈响果然是个知趣的人，不枉他将陈响一手提到太医院院使之位。</p>

那么多疫患涌入京中，他都怕那些病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到他身上来。</p>

虽然他是真龙天子，不该怕这些。但是什么都有个万一嘛。</p>

在京外好，离他离得远远的。</p>

禄公公也很识趣：“陈太医医术高明，他说的话百姓应当都信服。”</p>

皇上没说什么，继续看手上的奏折。忽地，他一甩臂，奏折应声而落，很是响亮。</p>

禄公公登时跪地拾取奏折，劝慰：“皇上息怒啊！”</p>

这时候其它内侍们是不敢跟着说息怒的，只有禄公公劝才有用。</p>

皇上脸一板，冷笑：“息怒？朕如何息怒啊？你可知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求医的百姓，都进了京！这奏折上还在歌功颂德，粉饰太平！是将朕当作什么？当作睁不开眼的瞎子么！啊？是打算让朕也染上疫病，再通知朕各地生疫吗！”</p>

禄公公心说您平常最爱看这些话，这官员也挺无奈。</p>

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p>

他念叨着“皇上息怒”，一面想着话应付：“还是祝大人最耿直。”</p>

果然一提祝严钏，皇上的脸色好看许多，甚至隐约带了些笑意：“祝严钏其人确实耿直，朕特意派了喜公公到他身边去，希望他办事能圆滑一些。结果还是，一有好事坏事立刻向朕禀报，真是拿他没办法。”</p>

禄公公笑道：“听起来祝大人心眼儿实在极了。”</p>

“可不是么。”皇上越说越高兴，“这一次也只有他递了折子陈明事实。可惜昨夜朕去了皇后那里，并没看到这道折子。不然早有防范，今日也不会叫那样多的病患入城，危害无辜百姓。”</p>

禄公公叹气，尽力做好感皇上所感，痛皇上所痛：“皇上庇护百姓之心可昭日月，便是看在您的面子上，老天也该让这疫病快些过去。”他说完立刻咬住自己舌头，恨自己失言。</p>

瘟疫之事，哪有那么快解决的？</p>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天若不让此疫尽快过去，朕拿你是问。便以半月为期吧。”</p>

“皇上！”禄公公是真慌张了，哪年的疫病少也要半年才能过去。</p>

半月？那除非是老天真显灵了！</p>

“无须多言，便等着上天显灵吧。”皇上最恨有人借他作为皇帝的面子来赌誓。应验还好，不应验，那不就说明他不是天子？</p>

他这皇帝之位来的本就名不正言不顺。</p>

禄公公手脚发麻，他上哪去找半月就能解决的办法？他若是有这本事。也不会被人卖了进宫当太监啊！</p>

禄公公恨不得能昏死过去。</p>

……</p>

京中祝家。</p>

府里下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p>

府门用门闩闩上还不够，又加了好几层木板。</p>

祝清若眉眼清丽，娴静动人，见此场景微微有些错愕。她与李令玉说好，今日去她府上做客，如今连府门都出不去了。</p>

托李令玉上次在府上给祝清菡一个没脸的福，如今大夫人不愿再让祝清菡跟着她往中书令府上去，不过也没拦着她去，看来祝清菡是领她的情了。</p>

她身后的丫鬟代为问：“□□的，这是上的哪门子锁？还让不让人出去了？”</p>

下人们抬头，见是二房的三姑娘，先问了好。因为忙着完成老太爷的吩咐，他们手上动作却不见停，也没空解释原因，转眼正门就要被封死。</p>

祝清若有些焦急，眼见着门要堵死，也顾不上平日营造出的不争不抢人淡如菊的人设，略急促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府上要封门？我今日还与李中书令的爱女李姑娘有约，现今府门关了……”</p>

“三姑娘，你今日有约也去不得了。明日也去不得，后日也去不得。”封门的小厮唉声叹气，“与你有约的李姑娘，现在应当也出不得门。您还是老老实实回房间休息吧，老太爷有命，若无意外，谁都不得出门。因为京中，生瘟疫了。”</p>

祝清若一颤，她身后的小丫鬟也一颤。</p>

“瘟疫……”祝清若喃喃，“怎么可能会生瘟疫？这可是京中啊！”巨大的恐惧感一下子席卷她全身，这样沾之即死的病，怎么能出现在京中！</p>

这里可是周国最富庶最繁荣的地方！</p>

祝清若恨不得立刻一头钻进房中闭门不出，省的瘟疫传到府上。</p>

京中不少人知道京中生了瘟疫后都是这么个反应，恨不得能一直在房中不出来。</p>

几个人终于将门封好，有空跟祝清若闲话了：“是啊，京中尚且如此，别的地方自不用说。咱们周国今年真是多灾多难啊。”</p>

祝清若神色忽然一动。</p>

是啊，京中尚且如此，别处呢？</p>

她想起那个正在回来路上的傻子。正是归途，又有瘟疫，家中也不曾派人去接。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不死都对不起老天这一番苦心啊。</p>

祝清若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上天这分明是在帮她呢！</p>

“三姑娘？三姑娘！”小厮看她出神，忍不住叫了叫她，“三姑娘也莫太怕了，只要在府上不出去，便不会有什么危险的。”</p>

祝清若回过神，又是那个娴静温婉的祝清若。</p>

她对着众人平和地微笑：“我不怕，我只是想到如此多的百姓要因此丧命，心中就难受的不得了。”</p>

尤其是想到那个傻子也可能因为瘟疫死在路上，她简直要激动得叫出来。</p>

她怎么会怕呢？</p>

上天是在帮她铲除异己啊！</p>

小厮们看着祝清若清雅脱俗的模样，再听她处处为百姓着想，心道府上传言果然不假，二房的三姑娘是最善良的。</p>

“三姑娘，您快回去吧。”小厮们再提醒她时声音都柔和许多。</p>

“你们也要多加小心啊。”祝清若心潮澎湃，却依旧蹙起眉头，端出体恤下人的温柔做派。</p>

“是，是。”小厮们连连应道，想着三姑娘竟然如此温柔，对待他们这样的下人依旧轻言细语，爱护有加。</p>

……</p>

远在千里之外，恒山城中。</p>

这本是冀州刺史梁志的落脚处，以及冀州军所驻扎之处。现在权力更迭，皆由祝严钏掌握。</p>

城中戒严，不见任何往来人烟。</p>

“祝大人，外面有薛郡来人，说是求见大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