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结扎还是上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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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得不重视秦川集团的工程, 陈美兰还专门让阎斌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简直堪称血雨腥风。</p>

投标的施工队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 而且个个都是领导亲属。</p>

据说领导层今天敲定一个施工队, 明天就有人举报, 明天再敲定一个, 后天又有人写大字报，文.革过去还不久, 贴大字报的风气还在。</p>

工程公司也不规范，基本都是发包方指定谁，就把钱直接交给谁, 目前还没有监理公司, 楼盖成啥样就是啥样，赚钱实在太容易。</p>

你家的亲戚我来举报, 我家的亲戚他来举报, 杀红眼了，就连秦玉行过贿的事情都有人贴在厂公告栏里。</p>

这件事甚至影响到了阎大伟在东方集团的工作，被领导以为他放着本职工作不干, 也跑秦川集团去抢工程了，直接给调了个冷板凳的岗, 真是没捞着羊肉惹了一身羊骚。</p>

最后马书记发怒了, 拍着桌子大骂全场，力主着找来住建局的领导，召集所有领导层，集体论证所有的《投标书》，就抓着投标书来考核，细致到标书上所列的, 钢筋的粗细和水泥的标号，看谁的投标书做的最有诚意。</p>

听阎斌这么说，陈美兰觉得自己应该准了，因为黄老师的标书做的比谁都有诚意。</p>

但就在这时，从孩子这边，陈美兰却接到了兜头一盆冷水。</p>

今天是周六，晚上马小刚来做客，他和小旺才进门，马太太就打来电话说：“小陈，实在不好意思，工程的事情大概是黄了，不过小刚去你家玩了，你要不介意就招待他一下，介意就给我送回来，行吗？”</p>

小鼻涕虫和小旺勾肩搭背，正在唱：“衡水百年，国养渐一醒，睁开眼吧，秀三看吧，那个晕三楼集应……慢雷穷醒永八斗，亲雷黄和水偷偷。”</p>

小狼追着问：“哥哥，什么是黄和水偷偷？”</p>

“小屁孩儿一边去，啥都不懂。”小旺挥着手说。</p>

这小崽子跟刚来，总是蹲在车站委屈的看周雪琴时完全两个样儿，既会赚钱还皮，一天总是笑呵呵的。</p>

虽说陈美兰给这盆冷水泼的有点晕，但她难得见小旺那么开心过，还是说：“不用，明天我正好要出去，让他陪我俩儿子一起玩吧。。”</p>

“怪不好意思的，你们明天去哪儿玩？”马太太又问。</p>

陈美兰说：“西影厂。”</p>

圆圆今天就开始拍戏了，因为小演员不好出外景，圆圆是在电影厂的棚里拍得戏，今天陈美兰已经去过一次了，作为陪伴的家属，她不能进棚，但已经跟电影厂的工作人员商量过了，明天可以带孩子们去玩一玩。</p>

“好的。”马太太说着，挂了电话。</p>

西影厂有很多好玩的，真实的飞机大炮，还有爆火了的《红高梁》和《黄土地》棚拍过的道具，都有展览室陈列。</p>

陈美兰很喜欢这些东西，喜欢看，也喜欢给孩子们讲一讲，不过孩子们并不喜欢。马小刚和小旺最喜欢的还是唱歌，鬼哭狼嚎一样，从《万里长城永不倒》唱到《上海滩》，走一路就唱一路。</p>

人马小刚还有个小礼帽，就跟《上海滩》里许文强戴的一样，而且还是小孩儿版的，戴着越发像许文强了。</p>

小狼完全听不懂，跟着陈美兰，皱着眉头嘟着嘴巴看两个哥哥。</p>

闷了就喝口水吧。</p>

白皮肤的小男孩看俩哥哥，好羡慕啊。</p>

陈美兰总觉得那矛盾是故意的，中午，她带几个孩子吃老陕人的灵魂，羊肉泡馍配冰峰，一人再喋了两瓣蒜，吃了个肚儿圆，才从羊肉泡馍馆出来，一小伙子，正在哼哼什么巴古丫菜，突然伸手掰上了马小刚的帽子，而且是忒的一口：“小屁孩儿，还学人唱粤语歌，会不会唱啊你？”</p>

马小刚是个鼻涕虫，而且因为又瘦又小，在学校也只跟小旺是好朋友。</p>

给这人忒的一口，帽子都给人抢走了，哼都没敢哼，就那么站着。</p>

小伙子进了隔壁，这是一家露天咖啡馆，泡馍隔壁喝咖啡，西平市的土洋正在交融，混杂。</p>

小旺不乐意，追进咖啡馆的院子了：“叔叔，你刚才唾我朋友脸上啦，你还我朋友的帽子。”</p>

小伙继续哼着，帽子就在他头上。</p>

现在街上混混，抢东西得多着呢，胜利牌钉鞋，许文强的帽子，不管能不能戴都抢手，这家伙想赖帽子。</p>

要以一个给秦川集团认真作了标书，最后被放鸽子的包工头的心态，马小刚被欺负关她屁事，陈美兰装个看不见就行了。</p>

但她毕竟先是个女人，而且不喜欢看孩子吃亏。</p>

所以她也进去了，进门就说：“亏你还唱张国荣呢，欺负小孩儿，你配唱张国荣的歌吗？”</p>

如今正是港台歌曲盛行的时候，小伙子哼的正是张国荣的《monica》，现在的人还讲究个知已，听陈美兰居然知道张国荣，小伙子居然顿时起敬：“失敬失敬，你也是张国荣的歌迷。”帽子主动递过来了。</p>

陈美兰只差说一句滚吧你。</p>

马小刚的礼帽失而复得，但小家伙再没了刚才的精气神儿，跟小旺俩拉着手，也不敢唱了，默默走在后面。</p>

即使生意不做了，生意是大人的事情，陈美兰毕竟多活过一辈子，心态比较平和，也是上辈子让圆圆委屈了太多，不喜欢委屈孩子。</p>

正好路过一个烧烤店门口，也是看马小刚和小旺委屈的可以，就问他们：“想不想吃烤肠？”</p>

小狼这回终于能抢答了：“要。”</p>

即使刚才泡馍吃的肚子鼓圆，一根细细的春都火腿肠，放在炭火上烤过，再洒上辣子孜然面儿，那也是孩子们的最爱。</p>

陈美兰于是给仨孩子一人要了一根烤肠，刚转过身，就见马太太笑眯眯的站在她身后。</p>

“奶奶，烤香肠。”马小刚喊了一声。</p>

“马太太，真巧。”陈美兰也说。</p>

马太太也笑着说：“是啊，真巧，我路过这儿正好碰到，小刚没给你添麻烦吧？”</p>

“没有，怎么会呢？”陈美兰可不觉得是凑巧，昨天马太太专门问过她要去哪儿玩的。</p>

“美兰，我先回去了，记得等电话，你马叔今天还在开会，他会排除万难，力争让你上的。”马太太说完，带着马小刚走了。</p>

这就是工程，九九八十一难，还会有最后一哆嗦。</p>

马太太想看她是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昨天晚上故意说工程黄了，今天请个小混混专门欺负马小刚，就是想试试，看她在听说工程黄了之后还能不能平常心的对待孩子。</p>

陈美兰两辈子都是凭良心做事的人。</p>

吕靖宇当初跑不下来的工程，很多都是陈美兰用自己水磨石穿的功夫，慢慢缠下来的。</p>

她一直担心没了吕靖宇自己行不行，毕竟这个社会，人们对男人更看重。</p>

但这回没有吕靖宇，她不一样也行？</p>

工程，她拿到手了！</p>

小狼的烤肠当然不过三两口，小旺的火腿肠却一直没吃，直到看圆圆从电影厂出来，远远就伸出去递给她了。</p>

陈美兰本来是想肠子凉得快，等圆圆出来再买的，既然小旺把他的给了，她就不买了。</p>

不过圆圆才咬了一口，小旺趁着陈美兰不注意，突然神秘兮兮的说：“小圆圆，这上面有我的鼻涕喔。”</p>

圆圆给气的一把掐过去，小旺又连忙举手投降：“我骗你的，我闻都没舍得闻一下。”</p>

这个哥哥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p>

周末，阎肇在家洗洗涮涮，今天熊向党来家里做客。</p>

虽说阎肇搞缉察，但现在刑侦上的工作熊向党总喜欢请教一下，比如目前屡禁不止的儿童拐卖案，案子特别多，目前抓了几个可以做典型的，也该来场重判，熊向党想听听阎肇的意见。</p>

“再等等吧，目前的典型还不够，再继续找。”阎肇说。</p>

确实，关于贩卖儿童，这个必须找典型，而且也要狠打，公开枪毙，那典型就必须足够典型，够得上公开枪毙才行。</p>

熊向党于是走了。</p>

“老三？”有个女人在门口喊阎肇的小名：“我啊，春草。”</p>

原来是苏春草，她娘家在一支队，嫁在三支队，小时候跟阎肇是一班同学，小学同学。</p>

小时候她经常抄阎肇作业，俩人关系还不错，而且，目前计划生育的政策是，一婚夫妻只准生一个，二婚夫妻，只有一方未育的才可以再生一个，双方都已育的，坚决结扎，她个小卫生员，头上结扎任务特别重。</p>

要不然她也不敢冒然前来，摸这老虎的尾巴。</p>

左右看美兰不在，她笑着来了句：“阎大队，政策逼着呢，你家媳妇不结扎，你上吧，你当初可是答应过的。”</p>

阎肇正在晾衣服，大手拍在陈美兰的白衬衣上，白衬衣被他拍的展展的。</p>

手在白衬衣上停了一下，仿佛头一回听说：“什么结扎？”</p>

“计生政策啊，那年你打电话，不是亲口跟我说不要结扎周雪琴，要结扎就结扎你的？现在美兰不扎，你上呗，给咱村做个榜样。”苏春草又说。</p>

周雪琴和阎肇感情并不好，曾经在盐关村住了几天，说人人都欺负她，不想住了，要上首都。</p>

到了首都，又说公公，妯娌欺负她，又回了娘家。</p>

当时为了帮周雪琴搬家，阎肇还专门委托苏春草帮她搬过家。</p>

但周雪琴哪怕住在娘家，也算盐关村的一员，按理计划生育政策下，她就该被结扎，不过当时苏春草去找周雪琴，周雪琴带着苏春草给阎肇打电话，电话里曾吼着说：“阎肇，我跟你在一起都是你强.奸我，那纯属强.奸，孩子也是强.奸才有的，我才不会结扎，要扎你自己扎。”</p>

阎肇让苏春草听电话，然后说：“等我回来结扎我，不要结扎周雪琴。”</p>

周雪琴抢过电话，又柔声说：“阎肇你真好，我会带好咱们的孩子的，谢谢你。”一声结扎，强.奸就能变成真好，可见女人们对结扎有多反感。</p>

也是因为这样盐关村才放过的周雪琴，要不然早一刀扎了。</p>

前几天苏春草一直在动员陈美兰，让她去结扎，她不接招，苏春草就来找冷阎王了。</p>

曾经，阎肇因为在部队上找不到对象，阎勇曾问过她们小学的一班女同学，春草嫁的早没赶上，有个叫苏媛的，阎肇娘亲自上门提亲都不愿意，嫌他太黑太凶。</p>

但这个冷阎王面硬心软，其实对女人很好的。</p>

“春草，你把村里的妇女们召集一下，我就结扎的事我说几句？”阎肇说。</p>

正好陈美兰带着孩子们进门，见苏春草笑眯眯的在跟阎肇聊天，就问：“春草，啥事儿？”</p>

“阎肇要结扎自己！”苏春草吐了吐舌头：“美兰，别嫌阎肇没钱，这男人你找的不亏。”</p>

计划生育大政策中，就不说女人了，怎么会有男人愿意主动结扎？</p>

苏春草已经去召集人了，陈美兰仿佛给当头敲了一棒。</p>

现行政策是，城里还好，农村计划生育就是一刀切的政策，要不结扎就上环。</p>

结扎直接让你丧失生育能力，上环则有概率子宫穿孔。</p>

不过阎肇是在公安局工作，他不主动结扎，谁敢跑他单位闹去。</p>

而她，躲了就行了呗，谁能真把她架到手术台上去。</p>

怎么阎肇突然之间他就要主动结扎自己了，难道真像周雪琴说的，他在遵纪守法方面就是一面金色盾牌，就自己也绝不通融？</p>

“阎队，你怎么突然就想到要结扎自己了，怎么回事？”这陈美兰得问问。</p>

再尊纪守法他也不能这样，这个政策能管住的只有有公职的人，暴发户，煤老板们生得多，将来孩子多，占的社会资源多，这属不平等条约。</p>

阎肇居然来了句：“要是我主动结扎，你应该会高兴吧？”然后就那么盯着她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