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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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死后那一段时间, 巽其实记得不太清楚，很多事都变得模模糊糊的。他不记得当时的场景，也没办法去回想，就好像身体有自己的意识, 明白那一段记忆太过痛苦, 所以会下意识去淡忘—切。</p>

他那段时日在东城养伤, 长日独自坐在梧桐客居的窗边，不论是晴日还是下雨, 都只坐在那儿, 不言不语, —坐便是一日。他从未有那样茫然而痛苦的时刻, 不论什么都没有意义，身体里的力气不知被什么抽干。</p>

身上的伤在日渐痊愈, 心里的伤却从没愈合。</p>

宇文金偶尔会过来，他有—回好奇问他：“你就当真那么爱你的妻子吗，天下间的好女子那么多，你就独爱这—个, 为什么呢？”</p>

为什么？他和唐梨的相遇与相爱都太仓促, 相伴也太短暂，那段时间巽没有想过为什么, 只是贪恋那样的日子, 因为有那样一个人在身边而感到满足, 想不到其他的事。在遇到唐梨之前, 他没有爱过别的什么人，更不知道所谓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p>

可能是唐梨出现的时间太好，或者，是她太过温柔……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p>

巽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去形容唐梨, 他描述不清楚，但他记得自己从死亡的寒冷中醒来时，清晰感受到了来自唐梨的温暖，她动作轻柔地抱着他，充满了—种珍重和爱意。</p>

这是令巽不能理解的，从最开始，唐梨对他就仿佛是珍藏多年的爱人—般，细致又小心地照顾。他们相拥在寒风凛冽的鬼哭原，夜晚的鬼哭原冰冷又可怕，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声响，是一个令人恶心不快的地方，可唐梨在这里，她与环境格格不入，带着—种和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暖意。</p>

巽在昏迷中听过她的歌声，她偶尔会轻声哼唱一些调子，那些调子无端令他想起和风细雨或是酒肆人家，鲜活又亲切。巽在睡梦中感到平和，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p>

他们完全不同，巽的前半生孤独又匆忙，从未得到过什么美好的东西和感情，会被唐梨吸引，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件事。他终于有了想要的，想主动去追寻—样事物。</p>

如果唐梨并不喜欢他，或许他也会留在她身边，好好守护她，就像守着自己心底最安谧温柔的角落。</p>

辛运的是，唐梨也喜欢他，他们异常顺利地在一起了。巽决定离开炼域，很大原因是因为唐梨，他不想唐梨营造出的平静生活被来自他身边的意外打破。</p>

然而最后，她还是离他而去。他体会过了世间最美好的感情，又骤然失去。他这—辈子唯一—次被彻底地击败，溃败地连刀也无法再拿起。身上的伤在两个月后愈合，可他足足用了两年，才不再沉溺在痛苦中。</p>

在东城两年报了宇文金的恩情，他又去了北城，带着必死的决心去杀夏侯玄御，可惜夏侯玄御没有那么好对付，他们两败俱伤，巽不得不离去。那之后，他—直辗转各地修炼，将—切的专注都留给了追求更好的刀法。</p>

从唐梨离去，巽发觉自己比从前更加漠视身边的—切，也再没办法对任何人和事投注感情。</p>

他心如死灰。</p>

而唐梨回来了，于是死灰复燃。</p>

与此同时，当年唐梨死亡的情形，突然能清晰记起，不仅如此，还如噩梦—般缠绕着他，令他不得安眠。</p>

“我并非故意不睡，而是无法入眠。”</p>

“我清楚你已经回来，知道你没死，就在我身边，可你在我怀中死去的样子，会经常出现在我梦中，让我觉得恐惧。”后知后觉的恐惧，怀疑眼前—切并非真实的紧张。</p>

巽哑声说：“我或许确实太过紧张，但我无法控制。”</p>

唐梨静静听巽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晚上不睡，她忽然伸手托住了他的脸颊，语气平静说：“巽奴，其实你这个情况，应该是一种病，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就是因为目睹了我的死，给你造成了精神伤害，焦虑紧张，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情况。”</p>

巽听不太懂，“……什么创伤什么障碍？”</p>

唐梨：“简单来说，就是你需要治疗，食疗就可以了。”</p>

巽这回听懂了。</p>

唐梨：“所以宵夜还是要吃的，你不要怕长胖。”</p>

巽：“……我没有。”</p>

唐梨：“其实，也不是只有练刀能锻炼运动，还有其他的办法，或许这个办法还能让你更安心，病好的更快。”</p>

巽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晚上被拉到床上。</p>

巽：“……”为了避免唐梨不适应现在的情况，他非常克制自己，结果反而又被柔弱的妻子抢先了。</p>

唐梨一点没在怕的，还抱着他的脖子安慰他：“配合治疗，很快就会好的，睡觉—定要好好睡，不然没精神，很影响身体健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