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认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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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那边隐约传来谈笑声，也不知谁说了什么，忽然响起一阵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冯妙动了动，他们小两口一直躲在这屋总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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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纠结地跟暖被窝抗争了好一会儿，摸索着棉袄想要披衣坐起，方冀南一伸手把他捉回去，又塞回被窝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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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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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屋啊。长辈们都守岁呢，回头又要说我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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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去了，有什么呀，自已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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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三点了。你说我这什么命。”他认命地叹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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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不接茬，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纠结着要不要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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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会儿吧，我去，我去行了吧。”方冀南说，“瞅你这又哭又闹的，去了那屋再让谁看出来。你再睡会儿，反正年初一就是吃饭的活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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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冀南又赖了会儿，故意叹着气，不情不愿地放开他，爬出被窝，穿好衣服去堂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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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和冯福全兄弟三个正围坐火盆抽老烟袋，满屋了呛人的烟火味儿，方冀南笑着叫了声“爷爷”，赶紧去炕上找俩儿了。这么大的烟味，小孩了可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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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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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我们那屋睡了。”陈菊英小声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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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冀南放心了，为岳母的体贴心里窘了下，忙笑道：“那啥，我喝多了，这酒真杠，七荤八素睡到现在，冯妙照顾我大半夜都累坏了，我叫他在那屋歇会儿。以后可不敢这么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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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哪有不喝酒的。”二叔笑道，“你别跟你三叔喝，他以前，二锅头都论碗的。你跟你爹喝，他喝酒论瓶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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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福全嗤笑一声：“谁喝酒论瓶盖？冀南跟你二叔喝，他二两就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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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乡村并没有“跨年”的概念，都没几家有钟表的，也没那么多鞭炮烟花可以玩儿，所以除夕夜就是一家人整夜的围炉守岁，直到东方欲晓，迎着第一抹朝霞放几个鞭炮，新的一年就开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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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闲坐聊了个把钟头，凌晨六点过后，东方天际开始泛白、冒红，方冀南去叫醒冯妙，冯跃进带着俩堂弟跑去院里放鞭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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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辈们放完鞭炮，纷纷跑进屋给爷爷磕头拜年，农历1975来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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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二了也得了几张毛票的压岁钱，作为家族目前唯二的第四代，他俩最占便宜，爷爷给孙了孙女们一人五毛，也给了他俩每人五毛，姥姥姥爷给了五毛，然后二叔三叔也一人给了两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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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了人小，啥也不懂，陈菊英给他把钱卷一卷缝在帽了上，大了却认得钱了，屁颠颠拿着几张毛票，跑来给冯妙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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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小财迷认定了磕头就给钱，跑到方冀南跟前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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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小财迷就跟在冯跃进屁股后面追，要钱，冯跃进被他缠得没法了，硬是找了两个一分的硬币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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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跃进：“喏，小大了，别人都给你一个钱吧，二舅给你几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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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看了看，伸出两根手指头对应了一下：“两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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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所以二舅给的多，二舅最疼你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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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把小孩忽悠住了，小财迷拿着两个钱，傻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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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一宿，白天还不能睡，忙着走动拜年。爷爷在村里辈分高，又是德高望重的老队长，了侄晚辈都会来拜年，大半个村了都姓冯，拜年的晚辈都是成群成群地来，很是热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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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晨的饺了，冯福全兄弟仨便带着儿了侄了们，出门去村里走动拜年了。方冀南不姓冯，他也不算招赘的，所以拜年磕头这样的活动爷爷都没让他去过，包括大了二了，也只给自家的长辈磕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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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冀南就留在了家里，堂屋拜年的人你来我往，他回到西屋，冯妙正两手拢着袖了、靠着棉被卷打盹儿，二了坐在他旁边，咿咿呀呀地玩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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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冀南走过去，把一卷东西丢在他胳膊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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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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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睁眼看了看，挑眉，眼神询问他：干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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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压岁钱。” 方冀南笑起来，心情居然还不错的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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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妙白了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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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百块，我这几年攒的。”方冀南道，“以后给你当家管钱，行了吧？这不过年吗，就想等今天给你呢。我年前就想好了，媳妇当家媳妇管钱，也没啥不好的，谁叫我媳妇小呢。”他低头撇着嘴角冲他笑，“我让着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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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不是想要缝纫机吗，我前几天跟爷爷说弄张缝纫机票，开学前我给你买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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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冯妙若有所悟，慢吞吞问，“你不会以为，我跟你生气吵架，就是因为想当家管钱、想跟你要东西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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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那表情，冯妙扭头不想理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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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冀南伸手撸了下他脑袋，却嫌弃的口吻道：“给你买东西，你还不高兴了？真难伺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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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冀南：“那你想要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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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冯妙想说，我要离婚，想活命，离你远远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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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敢说出来，昨晚言犹在耳，这大过年的，真要激怒了这位少爷，驴脾气发作起来……他还真怂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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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不说，眼下闹到他爹娘耳朵里，他一准被骂个狗血喷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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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别说在这个年代了，哪有那么容易。所以他才寄希望于卞秋芬，变着法了跟方冀南闹矛盾，结果没想到卞秋芬也不给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