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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还不是圩日,可柳坪镇终究是一县的中心大镇,平日里也热闹得很。</p>

原泽赶牛进了城门,径直走去东边的菜市。</p>

他要去找一个人。</p>

路上的行人无一不对原泽这一人一牛组合侧目,甚至有些人还对他惨兮兮的模样指指点点。原泽都当成没听到,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破布衣赏下的身体有多么僵直。</p>

他要脸,想要逃开旁人的声音和目光,可总要硬着头皮去面对。</p>

城东菜市猪肉摊前。</p>

“王十九,给我来两斤夹心肉!”</p>

“好嘞!”叫做王十九的屠户手脚麻利地给来人切了肉,一打秤,毫厘不差。</p>

“刘管事,一共两百五十文钱,您拿好!下次再来光顾啊!”王十九满脸笑意想把人送走。</p>

“哎?再给我搭点儿猪皮!”刘管事丢下钱嚷嚷道:“皮上的肥肉就不用剃那么干净啦!我赶时间!”</p>

王十九再不情愿还是给他送了两块。等人走后,啐了一口:“好一条员外走狗,老子的便宜你也敢占!”</p>

王十九心里气不过,抬手一扔,哚地一声,尖刀立在了案板上。他余光一瞥,看到了不远处的原泽。</p>

原泽也看到了他,眼睛里有了些笑意,走近来打招呼:“王叔叔生意好啊!”</p>

王十九也很热情:“泽小子你来了啊。”</p>

这两人的相识就需要说回两年前了。</p>

两年前的一个寒冬深夜,还算完好的茅草屋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拉着原泽的手在交代后事。</p>

“小泽,爷爷要走了。”老人很不舍却也无可奈何:“爷爷走后,你拿着这把刀去镇上东边菜市的猪肉摊,找一个叫王十九的汉子。求他收留你。”</p>

老人回光返照,之前说一句话还要停顿个几次,可现在就像平常一样流利:“爷爷和他还算有些交情,你去找他,帮他干活,让他给你一口饭吃,啊?”</p>

“爷爷!”原泽哭着摇头,乞求道:“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哪儿也不去!”</p>

老人苦笑着,最后一次用他满是老茧的手给原泽擦眼泪,哄着他说:“小泽要听话,你只是看不见爷爷,可爷爷会永远在你身边看着你。”</p>

“不要,不要······”原泽喃喃出声。</p>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地活下去······”</p>

爷爷走了,原泽抱着他的尸体哭到天亮。等他意识到任凭自己再怎么伤心爷爷都回不来的时候,擦干眼泪,牵着老牛踏上了去柳坪镇的路。</p>

他找到王十九时,才知道爷爷嘴里的所谓交情,只不过是俩人一块儿摆过摊,一块儿吃过几顿饭,再借了人家一把刀罢了。</p>

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的他,能看出王十九的为难,可王十九还是对他说:“就住下吧,一口饭我王十九还是给的起的。”</p>

王十九不忍心让一个八岁小孩儿独自流落,可他快生了的媳妇却有话说:“我可是听他山里的人嘀咕了几句,这小子的命啊,硬的很!”</p>

王十九对这个是不以为意的:“那有什么?我是屠夫,杀气重,命也很硬。”</p>

他媳妇就摸着肚子,说了一句:“大人是无所谓,可我们的孩子······”</p>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十九。”</p>

所以到最后王十九也没有收留原泽,还是让他住在了山上,只是时不时的给他一些接济,看顾一下他。</p>

即使是这样,原泽也很感激他们一家人。</p>

“你脸上咋回事儿?”王十九才看到原泽脸上的伤:“那几个小杂毛又欺负你了?”</p>

原泽并没有隐瞒,说:“我现在还打不过他们,等我长大就好了。”</p>

原泽总是寄希望于长大,他觉得只要自己长大了,就会有能力反抗这一切:反抗平白无故的谩骂;反抗毫无道理的殴打;反抗玄之又玄的命运加在他身上的所有。</p>

王十九看着他的身形沉默了。两年来,原泽的个子几乎没有长,反而更瘦弱了,似乎风稍微大点儿都能把他吹走。</p>

“去找你王婶擦药酒,”王十九叹了一口气:“泽小子你让我再想想。”</p>

原泽知道他要想什么,犹豫了一下说:“王叔叔,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虽说我不信他们说的我会给别人带来霉运,可小玉还小,身体又不好。”</p>

“总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等几年就好了。”</p>

王十九对着他一挥手:“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快去家里找你王婶。大人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快去!”</p>

于是原泽就不再说话了。他不知道王十九心里有多纠结。</p>

王十九想到之前原泽被人打了个半死,好在他第二天进山里送东西时给发现了。否则哪里还有现在?</p>

有时候,单纯的想长大也是一个问题啊。</p>

原泽七拐八扭的,终于找到了王十九的家。</p>

那是在泥泞的小巷子里的一间泥砖小屋,仅仅有一间堂屋,一眼过去没有间隔,一家人吃住都在里边儿,做饭的地方在门口搭起的一个草棚底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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