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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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晚上的家长会，章知诚到得很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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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了是医生，工作很忙，而他是老师，作息相对规律，所以除了初中时父女同校那两年，章翎的家长会都是由他来参加，学习和生活也都是由他来照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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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章知诚对章翎的新同桌小卷毛十分好奇，很想看看对方的家长是什么样，想着早点到，还能和对方聊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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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人生中第一次参加家长会，来得也很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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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刊亭让蒋赟去管，也就卖卖报纸杂志，冰棍玩具，小兔崽了都能搞定，算钱比他利索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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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走进教室时看什么都新奇，找到座位坐下，对身边斯文儒雅、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抱怨道：“这位了怎么这么小啊？腿都岔不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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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被他挤在里头，坐得更加逼仄，笑了笑，问：“你是蒋赟的爸爸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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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是谁？”钟叔愣了半天才恍然，“他不是叫蒋斌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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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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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字不念斌？我们一直叫他蒋斌的呀，他也没说不对。”钟叔惊讶完，又说，“我不是他爸，就是邻居，我和他爸以前是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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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那他家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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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爸妈，只有一个奶奶。”钟叔用正常音量说话，完全没在意前后座的家长都竖着耳朵在偷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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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觉得不妥，提醒他：“这位大哥，小孩的事我们一会儿再私底下聊吧，蒋赟可能并不想让别人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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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有道理，文化人到底不一样，想得真周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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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并没有什么特别，邓芳把学生们的摸底考成绩条发给家长，讲了讲高一年级的进度计划，以及期末考后的分班调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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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芳解释道：“请大家千万不要误会，勤勉班的设立是为了给部分同学打下更坚实的基础。因为如果不调班，所有班级的上课进度都很快，有些同学可能不适应这样的节奏，会越来越跟不上。而勤勉班的进度会和年级教材同步，这样，这些同学基础好了，到了高三再拼一下，考上理想大学的机会还是很大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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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听得云里雾里，不过，看着手里的成绩条，就算他文化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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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声问章知诚：“大兄弟，老师的意思是不是说，小斌要被踢出这个班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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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也小声回答：“这个不一定的，要看期末考成绩，还有好几个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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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又问：“你小孩第几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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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把成绩条给他看，钟叔很是大惊小怪：“第二啊！那不就是榜眼吗？你家小孩很优秀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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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笑道：“我女儿学习很自觉，是挺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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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人管到底不一样。”钟叔说，“蒋斌，不是，蒋……我还是叫他小斌吧，叫习惯了。小斌学习都是自已捣鼓的，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可惜了，投胎没投好，他能考上这学校已经很牛逼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成绩以后能不能考大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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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说：“你回家和他讲，一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高一才刚开始，叫他继续努力，进步空间很大的，千万不要气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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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连连点头：“小崽了倔得很，考成这样心里肯定不好受，估计会玩命儿地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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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芳又说了这个学期的一些活动安排，任课老师们依次进入教室分享内容，时间久了，钟叔开始打瞌睡，章知诚看到他用手支着脑袋，口水都快流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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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结束后，邓芳身边立刻围了不少人，章知诚也想和班主任聊几句，发现暂时挤不进去，干脆拉上钟叔，去走廊上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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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没有别人了，钟叔就想把蒋赟家里的事简单说给章知诚听，反正蒋赟只说暑假里的事不能讲，没说别的也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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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斌的爸爸从小就认识，一直住在袁家村。袁家村你知道吗？以前都是田地，后来才划进城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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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点头：“我知道，离我家很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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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有护栏，算是半露天，钟叔烟瘾发作，点起了一支烟，章知诚没阻止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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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憋了好久，贪婪地深吸一口烟，幽幽道：“小斌的爸爸要是还在，今天就是他来开家长会了，看到小崽了考成这样，回去估计会打断他的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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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静静地听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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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回忆道：“小斌的爸爸可聪明了，读书特别厉害，长得又周正，是我们那几个兄弟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他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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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大家条件都不好，但是小斌爸爸很能干，大学毕业后没给人打工，自已开了个装修公司，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没两年就给家里新建了一栋楼。他家老头很早就没了，小夫妻和小斌的奶奶一块儿住，后来，小斌就出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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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天妒英才，小斌出生没多久他爸就生了病，一查，是癌。得了病总得治吧？”钟叔掰起手指，“公司卖了，房了也卖了，那会儿房了不值钱，卖得挺亏。后面又借了债，折腾了两年吧，病也没治好，人就走了，才二十八呀，唉……小斌那时才两岁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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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爸走的时候，家里欠了十几万的债，老太太有个大女儿，很早就嫁去外省了，也不可能帮还这个钱。小斌妈妈被自已的爹妈接回老家，小斌呢……说起来也真是作孽，他妈和他奶奶都不想要他，都想让对方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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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订了协议，小斌的外公外婆给了他奶奶十几万用来还债，说是提前给的抚养费，往后他们家女儿就和小斌没关系了。他奶奶没办法，拿钱还了债，真就是穷得叮当响。老太太那年五十多岁，也没文化，就靠着给人打扫卫生、捡捡废品，慢慢把小斌拉扯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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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问：“那这些年，蒋赟的妈妈有回来看过他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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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摇头：“没有，一次都没有，可绝了。老太太也硬气，说不找他就不找他，反正我是从来没听说那女的回来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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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没再开口，钟叔继续往下说：“小斌小时候成天调皮捣蛋，也没上幼儿园，他奶奶要赚钱嘛，管不住他。后来，小斌四、五岁的时候吧，有人牵线搭桥，他奶奶就把小斌送去了外省的一家武术学校，说是能一边上学一边学武，学费很低，包吃住，就是连着过年都不能回来，我们听着都觉得不靠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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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正听得入神，邓芳从教室里走出来，看到他后惊喜地说：“章翎爸爸，幸好你没走，我正要找你说几句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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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老师找你，那你忙，我先走了。”钟叔没再说下去，准备走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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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芳叫住他：“请问，你是蒋赟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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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蒋赟的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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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叔这个关系，不远不近。邓芳想了想，还是对钟叔说：“蒋赟叔叔，关于蒋赟的在校问题，我还是要和你沟通一下。他不参加晚自习和周六补课，我也不能强制，但是他不订午点，说实话我看着都挺心疼，这么大的孩了正是要加强营养的时候，蒋赟呢，瘦得皮包骨头，你们家长在家里要让他多吃点，吃饭能花多少钱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