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 1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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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雄信闭着眼睛躺在榻上，脸色仍旧难受着。</p>

吴妈在一旁看着他，叹声道：“老爷，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这病来势汹汹，也不叫旁人知道，若是小姐以后知道了，说不定怎么责怪自己。”</p>

躺在床上的单雄信闻言好一阵没动静，像是睡着了，像是没听到。</p>

吴妈都以为他是已经疼得昏过去了，叹了一声，准备转身出去。</p>

却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背后传来单雄信沉闷飘忽的说话声。</p>

“告诉她又如何？让她留在这里继续陪着我？她留下来，我的病就能好么？徒增她伤心。”</p>

吴妈听见这话，一时心酸。</p>

她转过头去看单雄信，却见他仍旧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一声不吭了。</p>

吴妈摇了摇头，无可奈何转过身去，替单雄信吹熄房中的灯火。</p>

一刹那，整个屋子陷入漆黑。</p>

单雄信听见吴妈关上了门，脚步声渐行渐远。</p>

这个时候他方才睁开眼睛。</p>

眼前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p>

一整个世界都是安静无声的。</p>

“到底留不住。”他闭上眼，轻声叹息。</p>

*</p>

已经临近腊月，一路往北平府北上，气候便变得愈发严寒。</p>

燕赵之地的冬天总是比其他地方都要来得更早。</p>

北上一路下来，途径的多处城镇早已经飘起了茫茫大雪。</p>

北境万里，一片银装素裹，视野当中唯有无尽的雪白。</p>

这已经是单嫣第四次前来北平。</p>

上一次前来的时候，还是大半年前，为了搬救兵与逃命而来。</p>

而这一次，却是新妇跟着丈夫归家。</p>

不可否认，单嫣着实是有些紧张的。</p>

罗成知道她的紧张后笑得差点儿背过去，只说：“素来只见媳妇怕婆母，还没见到媳妇怕公爹的。”</p>

可事实就是如此。</p>

秦夫人与单嫣亲如母女，她见了她自然欢喜。</p>

可罗艺……</p>

上一次见罗艺，还是在凤鸣城当中。</p>

那时候为了搬救兵去解长蛇阵，与罗艺着实闹得不太愉快。</p>

虽说最后罗艺还是退了一步，也算是给了个不错的脸色。</p>

可这回，她心里还真是没底。</p>

这些天没事儿的时候，她就老在想，等见了罗艺本人，应当如何说话如何举动，方才得体，方才叫他找不出错处。</p>

可想来想去，终究也没个好的办法。</p>

单嫣打起车帘往前看，渺渺风雪当中，隐隐勾勒出北平城墙的轮廓。</p>

罗成策马跟在车窗旁，转头与她道：“前面就到了。”</p>

单嫣“嗯”了一声，手放下窗帘坐回车内。</p>

北平王府的人今日一早便接到信，等罗成一行准备入城前便已经在城门候着迎接。</p>

远远地见到风雪里渐渐浮现的车队身影，雀跃欢呼着就一拥上前，领着他们往北平王府的方向过去。</p>

进了北平城，单嫣方才又撩开窗帘。</p>

一打起帘子，北平城内热闹的烟火气就一溜儿钻进来。</p>

虽说目下是冬月，可大雪仍旧掩盖不了城内的热闹。一路走马观花，长街两边街市林立，叫卖声不觉，越往前，还能看到赶集的小贩、挎着书包在人群当中钻来钻去嬉戏的孩童，两面馄饨摊子包子铺刚开张，蒸笼里、锅里，腾腾的白雾飘着肉香。</p>

真要仔细算，时间也过了近三年。</p>

这三年杨隋巨变动荡，各地反王争相自立，国土之上，战火缭乱纷飞。</p>

便是如此景况下，处在罗氏一族荫蔽之下的北平府却能偏安一隅，依旧的热闹安定，还如她三年前头一次来的样子。</p>

罗成仍是策马跟在她身边，偶然回眸瞥见她挑着车窗帘看街景看得入神，忍不住地就笑了。</p>

单嫣听见罗成的笑声，抬眸瞥了他一眼，奇怪道：“你笑什么？”</p>

“我笑你看得这么呆。”罗成坐在马上，垂眸睨着她挑了一下眉毛，“你又不是没来过北平？”</p>

“要你管。”单嫣撅他，哼的一声，“本夫人想看就看。”</p>

罗成也不跟她吵，只笑。</p>

过了一阵后又问她：“你不怕了？”</p>

单嫣视线横过来，理直气壮道：“谁怕了？自己公爹婆母，有什么怕的？”</p>

“还装呢？”罗成挑眉，“你不是怕我父王么？”</p>

一提到罗艺，单嫣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p>

罗成了然地笑一声，得意看着她，故意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咱们已然拜堂成亲做了夫妻，我父王还能不认你？左不过至多也就是教训两句，你也别怕，有母妃在旁边呢，他不敢骂你。何况……”</p>

他眼眸里逐渐浮上打趣的笑：“何况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啊。”</p>

气得单嫣当场就想伸手捶他，可探了只手出去却发现够不着人，于是积极败坏道：“谁是丑媳妇，你还是丑女婿呢！”</p>

身后跟着的杜差等人听见小夫妻两个拌嘴，忍不住帮腔道：“是啊世子妃，你是丑媳妇，咱们殿下是丑女婿。”</p>

“你们俩啊，正好一个锅配一个盖！”</p>

“哈哈哈哈……”</p>

话刚说完，大伙儿都笑起来。</p>

单嫣闹了个大红脸，瞪一眼罗成：“你再骂？一会儿等见了母妃，你看我不告你的状！”</p>

“是啊殿下，您啊可得悠着来啦！”</p>

还不等罗成开口，他身后的张公瑾就笑起来：“原来在王府，王妃第一，王爷第二，殿下您第三。如今世子妃来了，你可成第四了，这王府的地位又往下掉了点儿，以后王妃与世子妃一个鼻孔出气，您可不能再得罪世子妃了。”</p>

罗成听了都忍不住笑。</p>

转过头来笑吟吟看着单嫣：“是啊，从今往后，你可踩在我上头了。”</p>

单嫣又是气又是想笑，使劲绷着个脸才不至于笑出声。</p>

“谁稀罕？”她神情傲娇转过头，可一别过头，就背着罗成偷笑起来。</p>

路上热热闹闹，过了一条大街，很快人烟就少了许多。</p>

长街顶头立着牌坊，底下是北平王府的禁军把守。</p>

过了这条街往里走不远，马车便停在三扇黑漆的大门前。</p>

“到了，下来吧。”罗成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p>

车内单嫣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衣摆，起身从马车内出来。</p>

撩开帘子立在车上，单嫣抬眸望了一眼北平王府高悬的牌匾。</p>

虽说这几年往来北平，可是北平王府却是没踏足过一回。</p>

“傻站着干嘛？下来。”</p>

单嫣低头，就见到罗成站在车旁，朝她扬起一双手，示意她搀扶着自己下车。</p>

单嫣将手放在他的手掌心里，而后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牵引着她慢慢从马车上走下。</p>

车马都有王府里的小人们从后门带去，单嫣下了车便跟着罗成完王府的正门进去。</p>

“如今你可是能走正门的人了。”跨过门槛的时候，罗成忍不住回头低低笑着与单嫣道。</p>

从前还在北平王府的时候，因着身份不过是为客，于是一向只能从王府的角门进出。</p>

如今升为罗成正妻，便能够有资格从王府的正大门进出。</p>

单嫣听着罗成打趣她的话，忍不住脸一红，立即抬眸瞪他说：“就你话多。”</p>

罗成看她一副严肃正经、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一声。也不在调侃她，只领着她往后院罗艺夫妇二人所在的堂内过去。</p>

北平王府内的路单嫣是熟悉的，往后院走了一阵，过了二门到内院，一个小花厅后就是秦夫人屋子。</p>

北平王府的规矩一向是森严的，单嫣忘不了。</p>

到了这，还是忍不住屏息凝神。</p>

屋外的廊下立着一列丫鬟婆子，垂首站在门外听候传唤。</p>

一见这边罗成单嫣夫妻二人前来，近门边便有一个婆子进去通报。</p>

单嫣不敢多言，只随着罗成在门外等传。</p>

没多久，那婆子笑盈盈出来，对着单嫣罗成福身说：“殿下，娘娘，王爷王妃里头备了茶水，请您进去说话吧。”</p>

罗成听完这话回头过来，冲她一抬眉毛，伸手攥住她的手道：“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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