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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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顾容还不知道自己当了自己的爹，此时正缩在锦被里呼呼大睡。</p>

下山遇到水鬼, 沈顾容根本没怎么好好休息, 好不容易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才刚沉沉睡去没一会, 他又开始做梦了。</p>

梦中, 依然是熟悉的茫茫大雪。</p>

沈顾容满脸懵然，不知道怎么突然又做这个梦了, 难道沈奉雪还有话没有交代完？</p>

不远处，沈奉雪跪坐在雪地上, 双眸冰绡上满是血痕，他双手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 一直在拼命挣扎着想要上前却根本动不了。</p>

沈顾容茫然看着，踉跄往前走了两步，隐约听到沈奉雪嘶哑的声音。</p>

“我没有走火入魔, 我现在很清醒。”</p>

沈顾容一愣。</p>

狂风一卷, 风雪过后，一身黑衣的温流冰单膝跪在沈奉雪面前，手中的兰亭剑横放在地面上。</p>

“师尊。”温流冰眸光幽深，沉声道，“无论您让我做什么, 三水都会为您做到。”</p>

沈奉雪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微微垂着眸，白发披散而下，连说话都轻如鸿羽：“让他们放我出去, 我要见牧谪。”</p>

温流冰握住剑就要走，沈奉雪像是骤然反应过来似的，突然道：“等、等等。”</p>

温流冰回身。</p>

沈奉雪缓缓抬起头，那染血的冰绡已经无用了，他眸光涣散，喃喃道：“牧谪呢？”</p>

温流冰犹豫了一下，才道：“已经被关进了埋骨冢。”</p>

沈奉雪愣了一下，才突然像是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手腕上似乎有锁链碰撞的声音，他声声似泣血，厉声道：“他还是个孩子！他们为什么总是要置他于死地！？”</p>

温流冰重新跪了下来，想要扶住沈奉雪的肩膀，却被他一把甩开。</p>

沈奉雪空洞的眼中缓缓流下两行血泪：“虚伪……他们全是一群虚伪之人，口口声声说着为我好，却让他活着都不肯……”</p>

温流冰看着他，轻声说：“师尊，你想牧谪活着吗？”</p>

沈奉雪垂下了头，不再说话了。</p>

温流冰道：“师尊想让他活着，三水就让他活着。”</p>

沈奉雪没有再回答这句话，只是轻轻说：“走吧。”</p>

温流冰垂眸看了他许久，才握着剑转身离开。</p>

沈顾容看得满脸茫然，这……</p>

这又和牧谪有关？</p>

在书中，牧谪应该是杀了离索后才会被关进埋骨冢，而那时书里明明写的是沈奉雪受了重伤昏迷数年，这个梦……</p>

沈奉雪怎么好像是被人关起来了？</p>

沈顾容自从看了那本书就一直有个疑惑，明明牧谪是被疫鬼夺舍才会失手错杀离索，为什么等消除掉疫鬼后，离人峰却还要把一个无辜的孩子关在埋骨冢那种四处都是魔物、随时都会死的地方呢？</p>

难道并不是为了惩罚，而只是想要单纯要牧谪死？</p>

沈顾容正在胡思乱想，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他疑惑回头，却被吓得直接呆在原地。</p>

不远处，温流冰一身黑衣，踉踉跄跄地扶着剑而来，他半张脸全是血痕，腰腹处涌出大量的血顺着衣摆往下落，地面上全是狰狞的血迹。</p>

沈顾容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立刻上前想要去扶温流冰，但冲上去才意识到他根本触碰不到梦中人。</p>

温流冰脸色惨白，踉跄着走了数步，终于支撑不住扶着剑跪在地上。</p>

沈顾容从没有见过死人，但不知道哪里来的常识，竟然能他身上察觉到了将死之人的气息。</p>

或许是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又或许是那股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烈，沈顾容呆呆地伸着想要扶他的手僵在原地。</p>

温流冰眸子虚无，哪怕伤成这样却还坚持着想要打开那道石门去见沈奉雪。</p>

他徒劳无功地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抓到。</p>

“师尊……”</p>

随后，温流冰整个身体砸在地上，距离那道石门紧紧只有三步之遥。</p>

他双眸微微睁着，瞳孔已经失去了神采。</p>

沈顾容讷讷道：“三、三水……”</p>

“三水！”</p>

沈顾容尖叫一声，猛地张开了眼睛。</p>

他喘着粗气，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p>

三息后，温流冰干净利落地从后窗翻了进来，道：“师尊！”</p>

沈顾容惊魂未定，眼前依然是浑身是血死不瞑目的温流冰，耳畔一阵嗡嗡作响，根本没听到温流冰在说什么。</p>

温流冰已经将整个泛绛居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敌人，这才坐回床边，担忧道：“师尊，做噩梦了吗？”</p>

梦中的感觉太过真实，沈顾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p>

他怔然地抬眸看了温流冰一眼，他的大徒弟垂眸看他，冰冷的眸中只有惟独对他的憧憬和顺服，就好像……他现在让温流冰去死，他也会问都不问一句，直接拔剑自戕。</p>

“没……”沈顾容讷讷道，“没有。”</p>

温流冰松了一口气，道：“我在这儿守着您。”</p>

沈顾容半天才慢慢回神，他缓缓点头，看了温流冰一眼，才将身体埋进被子里。</p>

但这次，他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p>

沈顾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也就做过两个梦，而且全都和沈奉雪有关。</p>

在书中，按照沈奉雪的视角，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温流冰的结局，现在根据那个梦看来，温流冰应该在牧谪进入埋骨冢后不久就死在了关押沈奉雪的洞府外。</p>

那温流冰到底是如何死的？</p>

而牧谪之所以能在埋骨冢安安稳稳地活了十年，是不是也和温流冰之死有关？</p>

沈顾容突然不敢细想了。</p>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终于没忍住掀开被子，朝着外室打坐的温流冰道：“三水。”</p>

温流冰随叫随到，飞快进来：“师尊，我在。”</p>

沈顾容正色道：“若是我让你做一件可能会丢掉性命的事，你会去做吗？”</p>

温流冰思考都不思考，道：“会做。”</p>

沈顾容：“……”</p>

沈顾容没忍住骂他：“你是不是个傻子？明知道会丢掉性命还要去做？！”</p>

温流冰不明所以：“师尊让我做的事，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p>

沈顾容回想起梦中温流冰和这如出一辙的话，呆愣了半天才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p>

温流冰歪头：“师尊，今日您好奇怪，是有什么事吗？”</p>

沈顾容一摆手：“回去睡觉吧，别在我这里待着了。”</p>

温流冰“哦”了一声，听话地回去了。</p>

沈顾容轻轻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还是想得太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