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出来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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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后, 虞星河活像个真正出嫁的姑娘家，再次穿上那身熟悉的凤冠霞帔, 哽咽着坐上了黄鼬抬着的轿子。</p>

他掀开一角帘子，怯怯地问一旁跟着的师尊：“师尊，我真的不会有事？”</p>

沈顾容一身红衣拢着宽袖跟在轿子旁，脸上贴着一张狰狞的鬼脸纸, 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削薄艳红的唇来。</p>

“放心。”沈顾容的声音越发漫不经心，但莫名给虞星河一种安全感。</p>

虞星河这才将帘子放下，乖乖做他的新娘子去了。</p>

鬼脸纸将众人的气息隐匿住，等到酆都城门大开后, 沈顾容跟着黄鼬横穿过酆都, 当年汹涌的护城河百年时间早已干涸，沈顾容踩过龟裂的河床上, 桃花眸没有半分波动。</p>

只是细看下, 少年时宛如潺潺泉水的眸光，和脚下干涸的河床, 也相差不了多少。</p>

少年时恍如镜花水月，只有伤痕累累的眼下才是现实。</p>

穿过护城河，从后城门处了酆都，城外依然全是浓烈的灰雾，黄鼬化为人形，穿着喜庆的红袍抬着轿子摇摇晃晃走向荒原。</p>

它们看起来似乎毫无目的地行走着，沈顾容跟在轿子尾，眸子轻轻动着, 他肩上听着一红一黑两只灵蝶模样的契，都在扑扇着翅膀。</p>

红色的道侣契翅膀扑腾得几乎要飞起来，一直在往沈顾容脸上蹭，看起来着急得不行。</p>

沈顾容笑了，抬起食指轻轻地抖了抖红色的灵蝶，柔声道：“怕什么，没人能伤得了我。”</p>

牧谪留在灵舫上，眉头紧紧皱着，神识化为的灵蝶轻轻蹭着沈顾容的手，哪怕知道沈顾容修为通天，但他还是止不住地担心。</p>

一旁的温流冰心就很大了，他盘膝坐在地上，和正在玩九连环的沈望兰说话。</p>

“小孩，你到底从哪里来的？酆都城怎么可能有活人？”</p>

沈望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我不要和你说话，你看起来就很傻。”</p>

温流冰：“……”</p>

温流冰正色道：“我不傻，我是诛邪统领，率领三界无数诛邪，从来没人敢说过我傻。”</p>

沈望兰歪头，满脸天真无邪：“可是你看起来就是傻乎乎的。”</p>

温流冰沉声道：“你收回去。”</p>

沈望兰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也不对，只好说：“好吧，那我收回去。”</p>

温流冰这才缓和了神色。</p>

沈望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笑吟吟地说：“我们来玩吧。”</p>

温流冰想从他口中套出点话来，闻言点头同意了。</p>

手心打手背比的是两人的反应能力，沈望兰和真正傻乎乎的虞星河比了半天后，一次都没输过，把小废物虞星河打得眼泪汪汪。</p>

沈望兰飘了，自觉能打遍天下无敌手。</p>

然后盛情邀请那什么从没有听说过的诛邪统领来玩。</p>

诛邪？</p>

这名字太羞耻了，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p>

沈望兰怀着这样的心思，被温流冰打得哇哇大哭。</p>

沈望兰：“……”</p>

温流冰脑子一根筋，根本不会因为沈望兰是个孩子就留手，灵舫中传来啪啪啪几声脆响，沈望兰娇嫩的手背都被打红了，眼眶中含着泪，愤怒地瞪着温流冰。</p>

温流冰疑惑地收回了手，还在说：“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的？”</p>

沈望兰：“……”</p>

沈望兰咬着唇，瞪着温流冰半天，气得“哇”的一声爆哭，迈着小短腿跑到了牧谪身边，一下扑到了他身上。</p>

“牧娘娘，呜那个人欺负我！”</p>

牧娘娘：“……”</p>

牧谪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沈望兰，视线落在他满是泪痕鼻涕的脸上，又看向自己被他哭湿的袖子，唇角微微抽动。</p>

沈望兰的长相酷似沈扶霁，眼泪汪汪哭泣的时候神态又特别像幼时模样的沈顾容，牧谪狠了狠心，还是没忍心把他甩出去。</p>

他皱着眉头将沈望兰脸上的泪擦干净，低声道：“既是男子汉，就不要总是掉眼泪，没出息。”</p>

沈望兰抽噎了一下，软哒哒地说：“好，我听牧娘娘的。”</p>

温流冰在一旁诧异道：“你怎么对他就这么好，对我就这么嫌弃？”</p>

沈望兰回头瞪他一眼：“因为二爹爹说牧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就要听他的话。”</p>

温流冰：“……”</p>

牧谪：“……”</p>

牧谪面无表情地脸红了。</p>

之后，看着沈望兰的眼神终于顺眼了些。</p>

牧谪将沾了眼泪的外袍脱下来扔到一边，正要去换件新的，温流冰突然道：“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p>

牧谪一僵，立刻抬手捂住了脖子。</p>

沈顾容在他后颈处咬出了一抹红痕，脱下外袍后直接大大咧咧地露了出来，极其扎眼。</p>

牧谪含糊着道：“没、没什么。”</p>

沈望兰踩了温流冰一眼，气咻咻地说：“别人的私事你还问，一看就知道你没有夫人。”</p>

温流冰：“？？？”</p>

牧谪：“……”</p>

沈望兰这个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p>

牧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起先沈顾容说沈望兰是他兄长的孩子他就觉得有些问题，但当时他在一门心思地吃醋，根本没怎么细想，而现在他终于有时间仔细想想了。</p>

沈望兰……也姓沈，且相貌和幼时模样的沈顾容有五六分相似。</p>

难道沈顾容所说兄长的孩子，真的不是在故意玩笑？</p>

牧谪想到这里，脸色有些阴沉，他将沈望兰叫了过来，道：“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好不好？”</p>

沈望兰最听“天底下最好的人”的话了，闻言乖乖点头。</p>

“你亲爹是谁？”</p>

第一个问题就把沈望兰问倒了，他未足月就化为了小鬼，这些年的记忆又是散乱的，导致他神智一会像大人一会又像小孩，有时候靠着气息连自己的爹都能认错。</p>

现在没了气息，沈望兰咬着手指冥思苦想半天，才道：“沈扶霁……”</p>

牧谪眉头一皱，沈扶霁这个名字，他并未听说过，但曾听沈顾容提过他的确有个兄长，据说对他还挺严厉，若是断袖就定打断他的腿。</p>

沈顾容怕得不行。</p>

牧谪犹豫半天，才问道：“那你爹爹有兄弟姐妹吗？”</p>

“有啊。”沈扶霁在他耳边念叨了百年了，沈望兰什么都能不记得，惟独记得这个，他奶声奶气地重复沈扶霁的话。</p>

“我阿弟名唤沈顾容，妹妹沈夕雾，他们去看花灯走失啦。”</p>

牧谪愣了半天，不知想通了什么，突然面若金纸。</p>

沈顾容本来是打算杀死离更阑之后将所有事情和牧谪和盘托出的，但没想到沈望兰这个嘴漏的，直接在最不恰当的时候说了最不对的话。</p>

沈顾容什么都不知道，跟着轿子一步步往前走，在迷雾中不知走了多少步，灰雾突然消散，沈顾容从雾中踏出，一股浓烈的魔息扑面而来，卷起他肩上的一缕发。</p>

沈顾容微微抬眸。</p>

咸州城，就在眼前。</p>

他勾唇笑了笑，抬手逗了逗肩上的红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