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出来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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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回事，那本来扑腾得最欢腾的灵蝶此时却仿佛霜打的茄子似的直接蔫了，翅膀仿佛濒死般蔫哒哒垂着。</p>

道侣契灵蝶为神识所化，和七情相牵，看灵蝶的状态就知道此时牧谪肯定心情甚是不悦。</p>

沈顾容挑眉，不知道自己只是不在这一会，牧谪怎么就突然蔫了？</p>

谁刺激他了？</p>

他抬手，将从酆都走到咸州城所遇的阵法、步数凝在之间点入道侣契中，瞬间传入牧谪的神识里。</p>

咸州城之所以难进，便是因为四周那浓烈的能将人灵力吞噬的毒雾，哪怕是大乘期亲至，找不到进咸州的路也会生生死在那迷雾中。</p>

雾气缭绕，偌大的咸州周围是巨大的法阵，只有走过生门才能避开毒雾，进入咸州。</p>

沈顾容走了一遭，便将阵法的生门记住，顺利传入牧谪的脑海中。</p>

牧谪收到生门的阵法，微微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p>

他起身，面如沉水：“师尊进咸州了。”</p>

温流冰立刻握住兰亭剑，冷声道：“走。”</p>

牧谪冷着脸跃下灵舫。</p>

沈望兰趴在灵舫栏杆上和他招手：“等你们回来呀。”</p>

牧谪脸色难看，但还是勉强回应：“你在这里好好等着，不要乱跑。”</p>

沈望兰乖乖点头。</p>

牧谪又在灵舫上布了个结界，这才和温流冰一起顺着生门前去咸州。</p>

沈顾容已经带着虞星河慢条斯理地进入了咸州。</p>

咸州遍地都是魔修凶兽，以及半人半魔的古怪生物，虞星河被吓得不轻，沈顾容面不改色，唇间还嗔着笑。</p>

腰间林下春却察觉到主人的杀意而发出低沉的嗡鸣声。</p>

咸州城的黑云旗突然猎猎作响，最中央的大殿之上，坐在木轮椅上的离更阑倏地张开猩红的魔瞳，他舔了舔唇，声音低哑：“来了。”</p>

而在他旁边，穿着离人峰弟子衫的沈夕雾正在垂着眸，面无表情地缠着手中的蛇，听到这句话，她艳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p>

“圣君来了？”</p>

离更阑笑道：“是啊，来的很快。”</p>

沈夕雾歪了歪头，眸中一片孩子似的纯澈：“你将我从酆都抓来，就是为了拿我要挟沈圣君？”</p>

她偷偷从离人峰跟了一路，好不容易在沈顾容的灵舫无意中下坠到酆都时跟了上来，但还未进去就被人拖入了迷雾中。</p>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面前这个残废之人。</p>

离更阑的分神能在咸州乃至三界各地，但本体却只能如废人般苟安一隅，寸步难行。</p>

他手腕上被沈顾容生生挑断的手筋正在咸州城浓郁的魔息之下缓缓愈合，这么短短几日，他一只手已经完全恢复如初，此时正慢悠悠地撑着下颌，似笑非笑道：“你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沈奉雪的软肋吗？”</p>

“谁知道呢？”沈夕雾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下来，她已十三岁了，但身体骨架依然很小，身上萦绕着阻挡不住的鬼气，衬着她整个人有种厉鬼般的诡异阴森。</p>

她信步走到离更阑的木轮椅旁，歪着头围着他转了一圈，才笑着问：“这些年将我拖入梦中，想让我杀死沈圣君的，就是你吧？”</p>

离更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哪怕对面的人只是个稚嫩的小姑娘。</p>

“是啊，水鬼的梦境结界真的很好用。”离更阑唇角勾起，慢悠悠道，“只是给他一个虚妄的可以让他的船靠岸的承诺，他就能为我做任何事。啧，这世上的痴情人，还真是又愚蠢又好笑。”</p>

沈夕雾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蛇，道：“那现在，你还想让我帮你杀沈圣君？”</p>

离更阑淡淡道：“你会杀人吗？”</p>

沈夕雾闻言，突然就笑出了声，娇美俏丽的小姑娘笑声甜美，一双鬼瞳却极其渗人，她白皙的小手撑在离更阑的轮椅扶手上，轻轻欺身，带着诡异的笑意问他：“杀人啊？我可会了。”</p>

话音刚落，沈夕雾手腕上缠着的蛇突然如同利箭般射出，一口咬在了离更阑还未愈合的左手上。</p>

离更阑瞳孔一缩，右手抬起几乎控制不住地要朝着沈夕雾的眉心拍下。</p>

沈夕雾眼睛眨都不眨，反而十分期待地看着他，她连离更阑的手带着她自己的蛇一起死死将其扣在扶手上，眸中带着嗜血的光芒，道：“下手啊，怎么不敢？你莫不是怕了？！”</p>

离更阑还从未遇到过比自己还疯的人，手僵在半空半晌，却还是没有落下。</p>

沈夕雾看到他将手收回去，眸中兴奋退去，她仿佛变脸似的，随手将蛇收了回来，兴致阑珊道：“没意思，我还当你是个很好玩的人，没想到会这般无趣。”</p>

离更阑没作声，漫不经心地将险些渗入他心脏的蛇毒逼了出来。</p>

等到蛇毒全部逼出，离更阑才眸子阴鸷地看了沈夕雾一眼：“你就不怕我真杀了你？”</p>

沈夕雾撑着脑袋，眸子弯弯：“你不敢。你若杀了我，拿什么来要挟沈圣君呢？”</p>

离更阑：“我说过，你没有要挟沈奉雪的资格。”</p>

沈夕雾一笑，道：“我是没有，但我的前世有啊。”</p>

离更阑眸子一寒。</p>

“你和沈圣君有不共戴天之仇，而我的前世又似乎和圣君有血缘关系。”沈夕雾随口说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打算让我亲手杀了沈奉雪，打算让他尝尝被最在意之人亲手杀死的痛苦滋味。”</p>

离更阑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又突然笑了：“你是怎么知道的？”</p>

沈夕雾鬼瞳涣散，仿佛在设想什么，喟叹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因为这样……心底生出的愉悦感，是超过亲手杀死仇敌时的千倍万倍。”</p>

离更阑终于认真地看了她一眼。</p>

这个小姑娘，有点不简单。</p>

“我从有记忆起，便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沈夕雾交叠着双腿，支着下颌笑着说，“我梦到在一片波涛汹涌的河水中，有一个自称是我兄长的人踩着石头朝我一步步走来。”</p>

可两人之间的石头怎么就这么多啊。</p>

沈夕雾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却没有一步步靠近，两人面前仿佛隔着天堑，只有那一步之遥，却仿佛终生都走不到。</p>

“夕雾，别怕，哥哥马上到你身边。”</p>

“马上到你身边。”</p>

“夕雾，只有一步了。”</p>

“夕雾……”</p>

那梦太过真实，每每醒来沈夕雾都会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心痛不已。</p>

沈夕雾直勾勾地盯着离更阑，道：“我活了十几年，一直都在等着他到我身边……”</p>

她瞳孔猛地一缩，不知从何时突然爬来数条五彩斑斓的蛇，朝着寸步不能动的离更阑扭曲着身子爬去。</p>

沈夕雾靠在椅背上，姿态懒散，脸上却全是冷厉的杀意：“……你却让我杀了他？”</p>

离更阑对朝着自己缓慢爬来的毒蛇不屑一顾，对沈夕雾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p>

若是这个孩子去修了魔道，日后定是个搅弄三界大乱的人物。</p>

他正要说话，整个咸州城突然被一股极其冷冽的灵力包围住。</p>

离更阑的指尖猛地一颤。</p>

沈夕雾却是一笑，抬手一挥，毒蛇又缓缓爬了回去。</p>

她眸子弯弯，脸上的恶意收敛得一干二净，像是在炫耀什么似的，终于露出些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孩子气。</p>

“看，我兄长来接我了。”</p>

与此同时，沈顾容的声音在整个咸州城响彻天际。</p>

“离更阑。”</p>

沈顾容站在咸州高高的城墙之上，身后是烈烈燃烧的黑云旗，虞星河都吓呆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师尊。</p>

沈顾容握着林下春，冷冷传音将自己的声音传入咸州城每一寸角落。</p>

“出来受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