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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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漫漫，马车在小道上的黑点越来越远。

直到看不见了，朝霞才抹着眼泪收回目光，谁知谢律却突然冷冷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朝霞哽了一瞬，满脸惊疑，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谢律却没再多说，本欲上另外一辆马车离开，然而转身之时，却不经意瞥见朝霞腰间不小心露出来的香囊一角。

看着上头明显风格异域的绣纹，他微微眯起眼，忽然开口：“香囊谁给你的？”

朝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身子一抖，连忙回话道：“回禀王爷，这、这是霍姑娘送给奴婢的……”

谢律收紧双拳，心头愈发有些不是滋味。

赠离别礼给下人，却偏不给他。

这般没有眼力见的臭毛病，到底谁惯出来的？

“将东西给本王。”谢律冷声道。

朝霞张大嘴唇，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不过下一瞬，谢律如刺刀般的目光也跟着扫了过来，最后直直停在了那枚香囊上。

她如临大敌，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得将香囊从腰兜里掏出来乖乖双手奉上。

谢律一把将香囊夺过来，丝毫不觉得自个儿此举有多无耻，旋即扬长而去。

一顿操作，朝霞直接傻眼了。

而另一头，霍轻坐在飞驰的马车里，只觉得每分每刻都是煎熬。

她本来抱着必死决心，怎料谢律却忽然放过了她，虽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只要见到阿骨，回宫之事就能顺利大半。

想到这儿，她恨不得这辆马车长出翅膀，立刻飞进承恩寺。

不知过了多久，霍轻扮了男装，跟着前面那些打点的官兵，周旋了好一阵才进了承恩寺。

阿骨得了消息，早早在斋房里等人。

听到房门被推动的声音，她猛地一回头，便见着霍轻瘦条的身子站在门口，一瞬间，她眼中饱含的泪花就不由自主掉了下来。

阿骨冲过去抱住霍轻，明明有满腔的话想同她说，可情切之时，她却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嘴里喃喃的只有反复一句“回来就好”。

霍轻也同样激动，两人看着彼此，又哭又笑。

待所有情绪都平复下来，霍轻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尽数袒露，直听得阿骨恨不得提剑出去同谢律拼命。

“我原以为那位孟贵妃是带圣女你出去避风头，可没想到，她居然将你献给了摄政王！”阿骨攥着拳头，气得浑身发抖，转而又抓着霍轻上上下下地打量。

烛光之下若不细看，霍轻脸上的鞭伤几乎快瞧不见痕迹，但阿骨还是发现了，她抬手轻轻抚过那道痕迹，红着眼睛道：“圣女一定受了很多苦吧……都怪我不好，不论怎样我都应该跟在你身边的。”

霍轻重重摇了几下头，她抱着阿骨的胳膊，同她一起并肩坐在床头，温温柔柔地笑着：“不用自责的，反正我都挺过来了。”

阿骨也跟着笑笑，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将眼泪都逼了回去，而后想到什么，又道：“方才圣女说，已经将体质有异和失忆之事都同摄政王讲了？”

霍轻神色赧然，带着些歉意道：“我那时也是没办法……”

“不是怪你的意思，”阿骨眼里一片凝重，但为了安慰她，还是勉强拉出个笑容来，“只是一旦这个秘密被旁人得知，于圣女来说尤为不利。”

具体怎么个不利法，阿骨却是避而不谈了，只是道：“眼下这个情形，摄政王用意不明，太后那边也是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四十九日之期就快到了，不说摄政王，就说太后，她定会有所动作，届时能不能平安回宫还不好说。”

霍轻也深以为然，她垂着眼睑，接过阿骨的话：“所以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她认真地看着阿骨，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鼓起莫大勇气道：“逃出去，找救兵来。”

*

在霍轻回承恩寺之前，同她一起被派来祈福的孟蓁也早已归位。

知晓霍轻同阿骨许久未见有许多话要说，于是等到第二日之后，孟蓁才带着婢女找去了霍轻所住的斋房。

阿骨询问霍轻是否要见，霍轻赶忙摇了摇头。

她同孟蓁本就交集甚微，她此番前来，用脚指头也能猜到她是来干什么的——无非就是当谢律的说客。

就像当初一样，引得她会错诸多意。

上过一次当，总该要长些记性才是。

孟蓁敲了几日的门都没蹲到人，但凡她在的时候，霍轻半步都不出来。

连续吃了好几天闭门羹后，她摊开那张和霍轻一起送进来的密信，觉得头都大了。

也不知谢律在西园到底对霍轻做了什么，居然让人连带着将她也视为了洪水猛兽。

她数着日子，看着灰蒙蒙的天色，英气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暗色。

既然软的行不通，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

十月二十五，距离祈福队伍回宫只剩十天时间左右。

这日孟蓁换了个蹲法。

古朴的寺庙月洞尽头，只见遥遥走过来一人，她刚从香积厨里打了饭菜，正欲往霍轻住的斋房去。

阿骨匆匆的步伐在孟蓁面前停下。

她戒备看着来人，端着斋饭的手收紧了些，随即躬身行礼：“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孟蓁微微颔首，审视阿骨一番之后朝着虚无处打了个手势，随后原本空无一人的走道上突然涌出一批黑衣人，他们慢慢向阿骨靠近，很快将人团团围住。

“别怕，”孟蓁看着脸色煞白的阿骨，笑得很是温和，“本宫不过是想请你家主子过来谈谈心罢了。”

……

霍轻等到暮色也没等到阿骨回来，她正犹豫是否要出去寻人，孟蓁那道沉静的嗓音便在外头响起。

“霍姑娘若还想见到你那名婢女，不如出来好生同我聊一聊罢。”

霍轻脸色一白，知晓这回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块带铜扣的花形玉佩，上好和田玉正面的“定”字很是显眼。

将玉佩收进衣袖中，霍轻敛下神情，打开了斋房的门。

映入眼帘的高挑女子赫然就是孟蓁，而她身后还站着另外一名眼熟的姑娘。

当日虽只是匆匆一眼，但霍轻还是认出来，她正是这些日子来在承恩寺代替她闭门祈福，并且同她身量相似的那人。

霍轻脸上好不容易堆起来的好脸色也装不下去了，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看着孟蓁，颤声问道：“你将阿骨弄到哪儿去了？”

“总算开门了。”孟蓁舒了口气，又道，“放心，霍姑娘若乖乖配合，你那婢女就不会有事。”

霍轻咬了咬唇，提高声音道：“我要先见她。”

“不行。”孟蓁想也不想就拒绝。

霍轻手指甲抠在门框上，凭着一腔孤勇，她仍是固执地开口强调：“我要先见她。”

两人对视片刻，孟蓁先败下阵来，她也伸出手抵在门框上，妥协道：“好吧，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但是门不许关，一炷香过后我来带你走。”

霍轻想了想，也点了下头。

阿骨很快被人带上来，霍轻一见到她便拉她进了房间。

她避开外头几道明晃晃的视线，悄悄从袖中掏出那块花形玉佩塞到了阿骨手里，细声道：“这是摄政王的东西，你拿着它即使遇上官兵也能无阻脱身，我会想办法为你争取时间……后头的，就按我们先前的计划行事。”

阿骨知晓眼下已到分别之时，眼眶立刻红了，她握着霍轻的手，哽咽着道：“圣女保重，阿骨一定不辱使命！”

霍轻为阿骨掖了掖发烫的眼角，其实她自个儿心头也酸涩一片，但她知晓，她不能再哭了。

至少今日，是不能的。

收拾好情绪之后，霍轻拍了拍阿骨的肩膀，转身出了屋。

孟蓁带着她往另一间斋房走去，同时吩咐那名与霍轻相似的姑娘去念佛堂里候着。

霍轻偏头看着孟蓁，心头虽有底，但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贵妃娘娘到底想做什么？”

恰好到了目的地，孟蓁率先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听到这话，不由挑了挑细眉：“霍姑娘何必装傻？说实话，我还从未见过王爷为哪个女子这般大费周章，倒也是新鲜。”

霍轻杵在门口不说话，只觉得更加难堪了。

不仅是因着谢律当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更因着孟蓁明明知道谢律存的心思，还想着亲手在谢承璟头上种上一片青青草原。

明明她也是谢承璟的嫔妃，怎能容忍这种事发生的？

孟蓁瞧着她的神色，眼中竟露出一丝戏谑之意来：“这副天真纯澈的模样当真是楚楚勾人呢，也难怪王爷会撂不开手了。”

说着，她拉过霍轻一起在桌前相对而坐，似笑非笑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比王爷还不想你留在宫中呢？人都是有私欲的，我也有想要坚守的东西，所以今夜……”她慢慢隐去笑容，“你若不想遭罪，就乖乖听我的话，同我一起离开。”

“我不要——我不跟你走！”

霍轻猛地抽出手，起身往后趔趄着退了好几步，然而孟蓁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又擒住了她：“这可由不得你。”

僵持之间，承恩寺外头忽然传到一阵嘈杂，全是寺庙里的僧侣在高声喊着：“走水了！念佛堂走水了！”

滚滚黑烟慢慢从门窗缝隙间透进来，熏得人难以呼吸。

孟蓁对着如受惊小兔般满眼惊恐的霍轻微微笑了笑，随即一记手刀劈晕了她。

与此同时，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摄政王府门口。

谢律换了便装，正准备掀开流苏帷幔往承恩寺赶去，不料被人拦了路，远远便见着一名宫中管事太监突然慌慌忙忙地朝这边奔来。

谢律弯身的动作一顿，那名太监紧接着就扑倒在他脚下——

“还请王爷随奴才速速入宫，天可怜见的，陛下总算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追妻开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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