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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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得有些人知道她的光彩。”
世上存在过一个叫图梭的人,她是真正的英雄。
她灵魂高洁,她热情单纯,她用青春养育这片水土,她用生命滋润这里的草木……
而她,也值得被人热爱,被人珍惜,被人思恋。
图梭不是一无所有。
她还有巴椤。
巴椤和巴椤的三色堇花海,以及他收养的孩子的孩子以及更远的后代,都将思恋图梭。
故事的最后,巴椤撑着伞一如往常那样守在镇压图梭的井边。
金光将他唤醒,巴椤又看见了图梭。
这个时候的图梭,重新成为了那个绝代风华的美丽少女。
她道:“谢谢你,让我没有输给那妖魔。”
当年,那钢叉扎到的不是妖魔,而是找回了自己大半身体自由的图梭。
也正是这个伤口,妖魔才在图梭体内占据主导。
可即便如此,在图梭强大的信念下,她也没有让妖魔得逞。
最后巴椤一击斩杀妖魔,图梭也终于解脱。
巴椤轻轻笑道:“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输。”
图梭望着巴椤良久,“少年,你没有错,你走吧。”
巴椤道:“我已经不是少年了。”我的一生,注定就要在这里。
图梭虽然一生苦难,遭人背叛,背负骂名,但是她因为巴椤,不再囿于痛苦和挣扎。
——不是没有人珍惜她的。
清早,发现巴椤一夜未归的孩子们匆匆前去寻找。
却见巴椤爷爷连同他撑着的伞,皆成了石头。
而后面的三色堇,开了。
“咳咳,差不多是这样了,你们看那边,对面就是那口井和石像,这个故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啦。”孟老板挠挠头。
“不过……虽然这听起来像个神话故事,但说不定确实有跟图梭一样被辜负和误会,以及一个像巴椤那样去拯救守护的人呢。”
“据我的祖辈说,我们就是巴椤收养的那批孩子的后代,害!就因为这个,我不得不天天来打理这片花田!还必须偷偷地来,不能被人发现。毕竟这里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图梭是妖怪,我们却在纪念图梭,这是要被骂的。”
“还有你们看对面,那片花海的背后,就是井口和石像。虽说故事很玄,但那个石像确实会根据天气移动位置。”
纪湫这才恍然,原来石像背后,就是这片花海。
但眼下听到孟老板说石像会移动位置,又怀疑起来:“自己移动?”
孟老板点头:“对吧对吧,真的超级玄,不过据说,是巴椤在为图梭遮风挡雨,太阳照到哪里,巴椤就要为图梭挡住哪里。”
闻言,纪湫顿时一惊。
原来,不是镇守,而是保护啊……
听着孟老板絮絮叨叨,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花海的对面。
冷月下,石井与石像的身上凝着一层浅浅的寒气。
祝桑走了过去,停在五步开外,神色不明地静默良久,才低低问道。
“如果要参拜的话,有什么规矩吗?”祝桑回过头望孟老板。
孟老板迟疑片刻,冲他摆手,“别,参拜什么呀,又不是庇佑祈愿的神明。别给人家这么多压力啦!”
笑过后,孟老板脸庞慢慢退去光彩。
只听他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地投向祝桑身后,像是说给自己听,“他们仅仅只是彼此的神而已。”
纪湫站在身边,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看似普通平淡的一句感慨,却让她内心大受触动。
在纪湫呆呆注视着虚空,久久未能平复时,忽然远方传来一声悠远的牧笛。
如泣如诉,悠扬婉转
没有丝毫藻饰和花哨的技巧,便有如凄凉的月光漏在了心尖,挂在皮肉上结出寒霜。
只是这么一小节,纪湫几乎瞬间就感觉到一阵来自灵魂上的酸麻。
大家纷纷回头,四下张望,急切寻找着这牧笛声源。
可牧笛声却在此刻戛然而止。
孟老板在此刻抻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建议:“今天晚了,不想开车了,汪老头那里反正都有多余的房间。”
纪湫和祝桑没有犹豫,反而催促。
“那我们快回去吧。”
商皑望望纪湫,茫然片刻,确似忽然懂了。
一回到屋子,纪湫把商皑往地上一放,就和祝桑你挤我推,迫不及待钻进了地下室。
商皑像个被抽晕乎的小陀螺,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才站稳。
纪湫和祝桑急匆匆赶到地下室的时候,汪老先生正在清扫地上的木灰。
发现屋里来人,也没理会,继续工作。
祝桑和纪湫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后只见祝桑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许久才紧张地组织好措辞,“汪老先生,刚刚吹牧笛的,是您对吗?”
汪老先生一言不发,就像没听见。
祝桑问出这句话后,气氛足足凝固了有两分钟。
纪湫和祝桑无所适从,却干站着也没挪步,不知是过于茫然无措,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大抵是被他二人这一眨不眨的注视给弄烦了,汪老先生皱起眉头,神色不善地开口。
“那感觉,找到了——?”
他用着教训与质问的语气,拖长音节,重而恶劣。
却让纪湫和祝桑如释重负,激动心情难以言表。
商皑摆脱自称势必要尽职尽责照顾小孩的孟老板,溜到地下室前时,看见纪湫和祝桑正围着汪老先生喋喋不休。
而汪老先生始终表情不近人情,手持芦笙,皱着眉头听他们说话,但好歹也耐心。
商皑脚尖犹豫,转身靠在了门边的墙上,望着窗外浓黑的夜色,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睛里的琥珀色又浓郁了几分。
商皑精力严重透支,孟老板过来收拾东西路过,看见商皑靠在门后睡着了。
孟老板心疼,把崽崽抱进小屋,铺上柔软的床垫,把他放进被窝。
商皑困极了,抱着枕头一个翻身就彻底睡熟。
隔壁芦笙,唢呐,牧笛,牛角胡……各种各样惊心动魄的噪音,都没能把他吵醒。
凌晨,商皑渴醒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商皑另一面靠墙的竹床上蜷着个人。
他揉揉眼,坐在床边醒了会神。
更深露重,夜里的山风异常寒冷,从半开的窗户里争先恐后地挤进来,一股脑扑在她淡薄的背上。
商皑起身,艰难地踩着凳子伸手,将窗户合上。
轻手轻脚地跳下来,又走到纪湫床头。
古旧的烛火映在她苍白的面孔上,将眼底的青黑衬得越发浓郁憔悴。
商皑用他那只肉乎乎的柔软爪子,碰了碰纪湫的脸颊。
一阵沁人的冰冷刺入肌理。
商皑讶异地收回手。
朦朦胧胧的一团光晕中,受到惊扰的纪湫眉头蹙得更紧。
她实在太累了,即便如此冷,她也不愿从睡梦里苏醒。
商皑眸色深深,注视良久。
背着手踮了踮脚,漫不经心瞥了眼天边熹微晨光,回过头来,不动声色将自己床上暖和的被子抱过来,将缩成一团避寒的纪湫捂严实。
做好这一切,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懒着眼爬上床,把身子钻了进去。
本身很奶很萌一小只,从头到尾的行动都进行得很安全,跟一片小叶子吹进枕边一般,无声无息。
商皑面对着侧卧的纪湫,若有所思地静静望着。
不知看了多久。
他低垂着眉眼,在被子里找到她冰凉的手,用自己不大的掌,包裹在自己的心口间,缓慢地用体温烘暖,又找到她冰凉惊人的脚,将其放在自己的小肉腿上。
即便作用不大,却也随着时间流逝,一寸寸地令纪湫回暖。
大抵是没之前那样煎熬了,纪湫的睡颜慢慢安详起来。
商皑细密的长睫翕动几下,半开着眼缝看她。
他以往从来不知道,纪湫是个这么怕冷的人。
体质这样地差,手脚冰凉到令人发指,像快根本没法生热的石头,穿再多也没用,只能靠外物来温暖。
商皑摩挲着她冰冷的指尖,脑海里呈现出昔日种种。
忽然之间,身前纪湫手臂一动,顺势就把商皑当成热乎乎的小玩偶,拉进怀里抱得紧巴巴的。
商皑呼吸一滞,眼皮似还残留着唇瓣擦过的余温。
那点余温,像火花溅进了纸堆,一路把他烧热。
底下稚气未脱的一张漂亮脸蛋,正不可置信地仰着头,看那近在咫尺的罪魁祸首。
清澈莹亮的鹿子眼睁得圆滚滚,里头波光乱颤,一地琉璃,半张着唇,露出几瓣贝齿。
他良久地恍惚失神,像是丢了魂魄。
片刻后,又因纪湫这个万恶之源此刻却睡得心安理得而越发心里邪火。
商皑收着牙根,很是不悦地别过头,但陷在纪湫怀里的脸蛋却越发烫热。
熟透成虾子色的肤色中,是违和的幽怨神情。
他睡意全无。
纪湫正好相反。
上半夜犹如身处冰天雪地,下半夜如沐春风里。
终于香甜地睡了一觉起来,感觉脚踝处一阵刺痛。
她惊醒起身,看见床尾商皑正抓着她的脚踝给她上药。
察觉到她苏醒,如今正捏着一根棉签,很是不耐烦地半掀着眼皮盯她。
纪湫云里雾里了一阵子,找了个话题,“现在几点了?”
商皑头也不抬,“六点。”
纪湫:“那要准备走了。”
商皑过了一会才缓和了神色,开始关心他们的进展,“你们昨晚已经解决了?”
纪湫半肯定半否定:“大致方向是确定了,感觉和核心也都有了,剩下的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商皑低下头不冷不热地笑了下,“是又不被待见了吧。”
纪湫挠挠头:“……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至少比之前的版本要好,她也总算了松半口气了。
回程的路上,纪湫和祝桑睡得一塌糊涂。
这段采风旅程,可谓是累心又累身,不但是把他们苦得心力交瘁,更是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纪湫到现在腿都酸胀得走不动,磨肿了的脚踝看起来是一个月都要垫创口贴穿鞋。
飞机上,半夜,祝桑睡醒。
惺忪的睡眼先是无意识地朝旁转了转,然后就定住了。
纪湫肩头抵在舱位上,白皙的脸染着红扑扑的酣意。
她不说话的时候,安安静静的样子,像个乖巧的孩子,浑身上下都是甜甜糯糯的感觉。
祝桑抓紧了手下的椅把手,在微微失神中,心房逐渐填满一种怪异的感受。
时过多日,他没有先前任何一丝迷茫。
祝桑很明白自己的心情。
怀着一种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悲哀心情,他抓起身边一张毛毯,腰支起三分时,忽然又愣了。
正好身边走来一个空姐,祝桑轻轻朝对方点了点头,把毯子递过去。
空姐会意,笑着帮忙给纪湫搭好。
祝桑靠在椅背上,半垂着眼帘,幽深的目光,谨慎地放在纪湫身上,心里突然就被沮丧的潮水拍打到了岸边,撞得天翻地覆。唇齿间有些发苦。
过了半秒,才意识到空姐问他还需要什么服务。
祝桑连忙扯出一个弧度,摇头。
空间离开,祝桑几不可查叹着气,眉宇又蹙了蹙,才闭上了眼。
隔着一个座位的窗边,云彩昏暗,窗前倒映着一张稚气的脸。
望着窗外的眼睛,埋进了夜的漆黑。
=
距离国际音乐节只剩了一周不到,祝桑和成员们紧赶慢赶,终于完成了时至今日,最令自己满意的作品。
不仅蕴含了团队的梦想,也包含了灵感起源里对图梭和巴椤的复杂情感。
不得不说,第一次听到这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后,三人对这二位主人公超越一切的真挚情感深受触动,而唯一能为他们正名的,大约也只同样隐秘却又伟大的音乐。
这首曲子,是带着信念诞生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在临近远赴国外参加活动之际,却突然遭遇了史无前例的阻碍。
周末,海蓝金上下依旧行色匆匆,为即将出发的half安排行程,规划相关事宜。
各部门严阵以待,无比重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首目前还在保密的《三色堇》中,有一段戏腔拟邀请当代著名艺术家成平眉老师的弟子沈筱怀。
成老师作为当代殿堂级艺术家,此前通过一档高分国粹纪录片名声大噪,彼时,国内外戏曲爱好者蜂拥而至,前来拜访求师的络绎不绝,各大电视台更是邀约不断,有关戏曲瑰宝综艺也是层出不穷,成老师堪称一嗓难求。
然而即便如今已享誉全球,但成老师为人却十分低调,在当时那个名气巅峰时刻,也少于露面,现在更是半隐退状态,极少再听她开嗓。如果此次曲子能请到成老师弟子加盟戏腔部分,在评委观众眼里必然能增添卓越的艺术价值。
毕竟是名师高徒,这位沈小姐傲气十足,此前千般推脱,海蓝金这边万般游说,最后好不容易答应下来,可等这边代表到了机场接机,却又被告知这位沈小姐头晕误了航班,凌晨才会到。
然而,团队在机场等了一整晚,打了电话没人接,到了第二天下午才见这位沈小姐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翩翩走来。
纪湫在电脑前处理邮件,助理哆啦在边上揉着黑眼圈,讲述昨晚受冷风吹。
“今天晚上她能过来吧?”
哆啦:“能吧……”
纪湫:“嗯,不能再拖了,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
哆啦:“行,我立马去跟沈筱怀那边确认。”
纪湫这边正联系b国那边的接洽人,确定最后流程,哆啦很快就得到沈筱怀团队的回复,说晚上七点可以空出时间。
纪湫这边事务堆积,正好也下不了班,打算等到七点亲自等候录制。
傍晚,天空红霞片片。
商皑所在的江区小学已经放学。
黄昏倾洒的教室里,第一排的三岁小孩安安静静坐在窗边,托着腮无视身边心急如焚的管家和面色窘迫的老师。
“小少爷,咱们回家吧,你妈妈今天实在是忙,抽不出空陪你,你就跟叔叔回家吧。”
老师也一脸无措,“是呢宝贝,爷爷外婆不也是一样吗。”
商皑始终不理睬,整张脸上没什么表达欲,淡漠得让旁人局促慌张。
这个时候,门被人轻轻敲了敲。
教室里的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环手倚在门边,黑色皮夹克机车感十足,酷酷的有种英姿飒爽的欧美范,短发往后梳过,水波的弧度,清爽又随性,露出得天独厚的额头与斜飞入鬓的眉。
年轻人取下墨镜,朝床边那个正斜眼睨着自己的崽子吹了个口哨,顺手把墨镜别在口袋上。
年轻的女老师顿时就面红耳赤,此时正巧前门几个同事过来叫她开会,也瞥见俊美非常的偶像男团队长,于是整间教室就没人呼吸了。
商皑在这丧失人气儿的时候,抱着挽救各位女老师性命的责任,一脸鄙夷地走向祝桑。
“你来干什么。”
祝桑望着底下白衬衫套格子背心的学院风男生,戏谑地掀起一边唇角,“哦豁,穿得这么纯良,还真挺像个好学生。”
商皑眉头皱起:“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祝桑笑容一敛,拉长语气不耐烦,“我来接你,到底走不走?”
商皑脸色很快就沉了,黑雾雾的眼睛紧盯着祝桑,“你自己来的,还是纪湫叫你来的。”
祝桑茫然:“有什么关系吗?”
商皑视线挪至下方,一言不发地隐忍着,沉默着越过祝桑往外走。
祝桑被弄得云里雾里,转头叫住他,“喂,我带你去公司找她,你确定不去?”
商皑瘦小的身板停住。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片刻后,商皑回过头来,背光而立的脸笼着一层黑影。
“最后一次,我容忍你的自作多情。”
祝桑一愣,瞳孔随之缩紧。
铺满夕阳的走廊仿佛瞬间退去颜色。
直到商皑冷静地走过来,祝桑才别过头不屑地轻哼一声,不自在地戴上墨镜转身下楼。
身后传来努力克制的尖叫声。
一路上,祝桑和商皑全程无交流,彼此之间气氛诡异,直到抵达海蓝金大厦底楼。
祝桑停车的功夫,商皑就招呼也没打就上楼了。
祝桑抬眼,只看见电梯门闭合的瞬间。
里头商皑与他对视一眼,就视若无睹地别向一旁。
祝桑直愣在原地半分钟。
最后把头盔往车上一挂,朝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去。
电梯在五楼打开,外面一群人围在一起气氛紧张。
商皑在电梯门关上之前看到了纪湫身影,伸手按下开键,走了过去。
助理哆啦正在和录音棚的老师沟通。
“不好意思,我们也不知道沈老师怎么忽然又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商皑:“我任何时候都能站起来,没人能打败我。况且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输掉的东西。”
多少年后,他回忆起这句话,发现自己错的很离谱。
是我把崽子写得太可爱了吗,你们竟然真的把他当孩子了,果然是一群好骗的小仙女嘿嘿嘿,跟湫湫一样没能走出皑子哥的套路。【斜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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