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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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林夕托着脸，对老太太真心服气。她看着老太太问：“大妈，咱们能好好说话吗？”

老太太理直气壮：“不能。”

程林夕拿了两颗樱桃递给她：“那你接着吃吧。”

老太太接过吃了一颗，另一颗捏在掌心转啊转，半晌又问程林夕：“真是汪洋叫你买的果篮？”

程林夕一点头：“是啊！”

老太太哼了一声：“算这小子有良心。”

程林夕看着她脸上逐渐散去的阴郁，老太太眼中升腾起的点点欣慰衬得她脸上的沟壑都浅了些。

程林夕再次想起陆时玉说过的那句话——年轻人为了老人进疗养院摇号，老人却不一定愿意。

她想，汪老太太大概就是不愿意的那一拨。可是，现实就是汪洋忙到没时间照顾行动不便的老太太，这才把她放在了疗养院里。

无奈吗？

挺无奈的。

程林夕发现，自从家里破产之后，她看人看事的角度越来越宽阔了，就好像以前看不明白的事物，一下子在眼前豁然开朗。

这么一想，她心里那些不耐烦悄悄散去。

程林夕看向这个有点作、又很能杠的老太太，不由问她：“大妈，改天汪总过来看你的话，你跟他好好说话呗。”

老太太忽然神色黯然，那张苍老的脸在门口昏黄的灯光下愈显心酸。她轻轻呵了一声，喟然叹道：“他哪有时间看我……”

气氛骤然感伤，程林夕一下子被老太太戳中了心窝子。她想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再怼几年呢？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渴望儿子陪伴的小老太太。

这么一想，汪老太太在她眼里的形象就变得亲切起来，程林夕也不再考虑最后能不能通过老太太搞定汪洋，两手轻轻扶上老太太的腿，打包票似的说：“大妈你放心，只要有时间，我就带小萌一起来看你。”

老太太一哽，脸上莫名露出些赧然，大概是为了自己刚才的恶劣态度羞愧。

程林夕嘻嘻一笑，正要安慰老太太几句，却忽然耳畔传来一声亲热到连升好几个调的“汪”。

程林夕连忙循声看去，只见小萌咧着嘴吐着舌头，热情似火地朝她跑来。

老太太一看见小萌，顿时眉开眼笑，随即朝程林夕哼哼：“瞧你给小气的，不就是说你几句，你就把狗藏起来不让我看！”

言下之意，要不是小萌自己跑出来，程林夕等下就要偷偷把小萌带走了。

程林夕连忙解释：“大妈，真不是我。”

她说着，见小萌在她脚边摇尾巴撒欢，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小萌刚才跑来的方向。

那里是条石径，两侧枝繁叶茂，石径弯弯曲曲，消失在一片绿植之后。

程林夕朝石径瞧了一会儿，不多时，一个修长身影阔步从蜿蜒处走来。石径两侧立着路灯，照得那人身姿愈发挺拔，等他走到近处，小套房门口流泻的灯光缓缓在地上投射出一个移动的、精致的剪影。

陆时玉的脸就在流泻的灯光中逐渐清晰起来。

程林夕一看见她，下意识地扬起笑脸：“陆……”她瞥了老太太一眼，改口，俏生生地喊，“哥哥！”

陆时玉被她这声“哥哥”叫得心口一荡，小姑娘已经起身跑到他跟前，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眼里透着惊喜：“你怎么来了，不是有应酬吗？”

陆时玉垂在身侧的手指轮流拨动几下，忍住了要去摸她脑袋的动作。他对程林夕说：“结束了，来看看你。”

程林夕笑道：“你还特地回家带了小萌，真好！”

她说完，回头看去，只见老太太正一脸开心地逗小萌玩。

陆时玉用眼神问她：怎么样了？

程林夕顺利接收到他眼睛里的信息，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接下来几天，程林夕一下班就往疗养院跑，陆时玉有时凑出时间跟她一起过来，有时候比她下班晚，就回家牵上小萌一起过来。

老太太不止一次指着陆时玉问程林夕：“这真不是你男朋友？”

程林夕每次都否认：“大妈，你没听见我喊他哥吗？”

只是她每次说完，就会感觉到后脑勺咻地一凉，可每次回头，她都会发现陆时玉正顶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在逗小萌。

老太太跟程林夕说：“你们小年轻不是挺流行喊男朋友‘哥哥’的吗？”

程林夕没想到老太太还挺潮，于是她也跟着解释：“男朋友可以喊哥哥，喊哥哥的不一定就是男朋友呀！”

话刚说完，她又觉得后脖颈凉飕飕。

程林夕又对老太太讲：“大妈，你屋子里空调打太低了，对身体不好。”

老太太一下子被她绕开了话题，把思路转移到养生问题上，连忙指挥她重新设置空调温度。

等到周六下午，程林夕和陆时玉终于等来了汪洋。

想到陆时玉和汪洋之间的过节，程林夕原以为会看到两人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的场面，却没想到，这两人却像是见到故交好友似的，满脸亲切地握手。尤其是汪洋，脸上的笑容热情到程林夕差点以为他要跟陆时玉来个兄弟间的亲密拥抱。

程林夕跟着两人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她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老太太说的“笑着挨巴掌”的本事？

即使心里恨得牙痒痒，也要在表面上做出一见如故的热情。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了解这个世界，也不了解作为社会个体在这个世界里行走的陆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