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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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盈玉那日和秦政争论了一番之后，心烦意乱地抢了一匹马,就飞奔出了营地。她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坐在马上任着马儿狂奔。

不算柔和的风吹在身上,鼓起她的衣衫,吹乱她的发丝。

细软的发丝落在眼里,让人觉得痒，觉得难受。

快马只是跟随心意跑了一段的路程，冷静下来的她,便放慢了速度。

天色黯淡群星璀璨。她突然想到那个寒冷的雪夜。

她那时怀着一颗很冷的心出逃。这次也是一样,不过这次心冷得更彻底一点。

苏盈玉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再回到秦政的身边,而秦政也不会像那次一样出来追她。

当自己说出那句话,而对方仍没有退步的时候，苏盈玉知道,这一切便不可更改了。

苏盈玉有想过这一天，真得想过。她想了很多的大道理来说服自己,甚至不惜用“牺牲”两个字来概括她即将从事的事业。

她以为,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即使觉得心痛，也能咬牙挺过去。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

这些日子,一想到自己的公父将会死在战场上——而且还是死在她为之奋斗的国家的手上，苏盈玉便觉得有铺天盖地的愧疚向她压过来。

但一开始她好歹也可以劝自己，当庞大的军队从各自的国家开出，准备对战的那一刻开始,便不再有什么个人，每个人都所属于他们背后的那个巨大的群体。

没有王翦、苏牧，只有秦国和赵国。

可是——

今天，她领略到，她往日劝诫自己的一切不过都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她是完全没有办法放下其中的芥蒂。没有办法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没有办发成为秦政想要她成为的那个人——一个心怀天下并且能将目光放在更远的未来，而不是当下——愿意为了未来而牺牲小家小我。

苏盈玉曾经以为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今天她听到“阴诡”两个字后，刹那间便明白了，她其实是做不到的。

她真得做不到，冷眼旁观自己公父的死亡，她更做不到，成为用狡计害死自己公父的其中一人。

放弃孝敬自己的公父娘亲，已经花去了她极大的勇气——更遑论跟着别人一起去害死自己的公父。

若她真得这样做了，她的娘亲又怎么办呢？一直以来，她的娘亲都那是那个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的人，至少在她力所能及的地方支持着她。

就是假死脱身——她的娘亲也帮助了她。

她怎么能呢？

可是她如今的心——秦政恐怕是不明白的吧。

苏盈玉也不强求秦政的明白，何况一直以来自己都在告诉对方，自己可以。

谁知道，真到面对的这一天，自己又突然不可以了。

一想到秦政今日的怀疑和失望，质问和疑惑，苏盈玉便觉得伤心。

失望、愧疚拧成了一股绳，将她狠狠地束缚住，让她越来越难以呼吸。

她虽然知道秦政今日说的话，有很多是意气，知道秦政有很多的迫不得已。

可是——秦政又能否将自己的苦衷放在心上呢——这是不可能的。

离开大营，苏盈玉后悔自己来到了秦国，后悔假死。

或者，若——若她从没有遇见过秦政，该多好。哪怕做一个傀儡——也好过现在成为用龌龊手段杀死生养自己公父的不孝之徒。

又或者，如果——如果，这世上从来没有秦赵之分，七国的君主都励精图治，各国之间相安无事，又该多好呢？

苏盈玉想到这，露出一个苦笑，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七匹悍狼呢？

一边来一边去，苏盈玉想了很多，身心俱疲。

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地驾着马，在天地间穿行，熬过了星辰的一个又一个起落。

她不会回到大营了，苏盈玉望着天上的残月静静地想。

终于马鞭搞搞扬起又落下，马头掉转了方向——她向着赵国的方向奔去。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自己的公父死，不能。

*

因为秦赵大战，苏盈玉几经兜转，先是来到魏国，接着才踏进了赵国的国土。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路上花费了多少的时间——但好在，回到了邯郸。

到了邯郸，她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大将军府——她在邯郸的家。

望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景象，苏盈玉觉得双眼发热。她在她能做的最快的时间内，进入了府邸，见到了自己的娘亲。

望着两鬓斑白的赵清，苏盈玉蓦然觉得心酸。

“娘亲——”

赵清愣了一下，随后直接搂住了扑过来的苏盈玉：“怎么......回来了。”

苏盈玉紧紧抱住赵清，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放肆地小声哭泣着。

赵清抱着她，一颗心疼得紧：“他...待你不好么？\"

苏盈玉没应。

赵清叹息了一声，轻拍着苏盈玉的背，安慰着怀里的女儿。这个时候她本该有千万般的疑惑要问出口，可是赵清都选择将它们沉默。

不知过去了多久，苏盈玉哭得也是累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纠结让她竟然就睡在了赵清的怀里。

赵清的目光暗了暗，而后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静静地搂着苏盈玉，楼了很久却也不觉得累。

她怀里的丫头啊......以为，那次之后再也不会见到了。

无论她的女儿是因为什么回来，此生能够再见一面，赵清心里都是欢喜的——纵使她的女儿在自己怀里哭得那样伤心。

悲喜交加，大概就是她现下的感受。

“怎么往前走，往后走，都是错呢。”赵清望着院外的晚霞，静静地想。

*

苏安苏全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样一幅景象，自己近乎半百的娘亲，在屋中，静静将一个“男人”搂在怀里，

他们同时地吃惊，同时地害臊：“娘！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