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黄钟计时，问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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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水镜背后的那些士子心里毛毛的。</p>

那个叫苏云的少年尽管笑容里充满了阳光，但是在这阴气沉沉的鬼市中，却显得倍加阴森、恐怖。</p>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且还是一个瞎子，竟然混在一群狐妖之中，跟着一头老狐上学读书！</p>

跟着狐妖上学倒也罢了，关键他又是怎么闯入天门，跑到鬼市里来的？</p>

要知道这天门鬼市是矗立在高空之中，寻常人根本看不见天门的道路，更别提进入门后的鬼市了。</p>

一个小瞎子，是如何登上高空来到这里的？</p>

如果他是从天门进入鬼市，那么肯定无法瞒过裘水镜等人的眼睛，倘若不是从天门进入鬼市，难道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进入鬼市？</p>

更为诡异的是，他居然与鬼市里的鬼神一样，也在鬼市中摆摊！</p>

难道说，他根本不是活人？</p>

倘若他是活人的话，鬼市里的鬼神怎么会容忍他在这个地方摆摊？</p>

然而倘若他是死人的话，他又是怎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的？</p>

士子们恨不得把那个带着人畜无害笑容的小家伙抓过来，把他研究透彻！</p>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士子恍然大悟，失声道：“我知道了，他是人魔！”</p>

此言一出，即便是裘水镜也不由得身躯一震。</p>

人魔！</p>

性灵依附在人的身上，化作泯灭人性的魔！</p>

这个叫苏云的少年，先是与狐妖在一起求学，现在又出现在鬼市上，无论鬼神还是狐妖，都没有视他为异类，难道他真的是邪恶无比的人魔？</p>

裘水镜突然压低嗓音：“天门鬼市还有第四个规矩：管好自己，其他的事绝不要多问！有时候过问的事情太多，会死人的。”</p>

士子们心中凛然，天门鬼市应该没有第四个规矩，裘水镜是担心他们的安危，这才告诫他们不要多管闲事。</p>

“是城里来的先生吗？”瞎眼少年笑着问道。</p>

“是。”裘水镜深深看了那个叫苏云的少年一眼，道。</p>

他怔了怔，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不是人魔。”</p>

他看到了苏云的性灵神通。</p>

苏云性灵神通很轻很淡，士子们的天眼无法察觉，裘水镜也须得细细查看，才能看到。</p>

苏云的神通很是古怪，像是一口不断旋转的大黄钟。</p>

这口黄钟与众不同，像是内部由不同的环扣在一起，环与环之间仿佛有着齿轮相连。</p>

上一层环的齿轮大，下一层环的齿轮小，这就导致下一层环的旋转速度要比上一层环快许多。</p>

这口黄钟的环，共有七层之多。</p>

第一层几乎静止不动，第二层旋转极为缓慢，第三层的旋转速度比第二层快了十多倍，但是也很是缓慢。</p>

黄钟的第四层又比第三层快了十多倍，不过转速也并不快。</p>

到了第五层，转动速度便可以轻易察觉了。</p>

第六层的速度是第五层的三四百倍，而第七层的转速则是第六层的三四百倍，一眨眼的功夫便可以旋转数十周！</p>

“这是……”</p>

裘水镜惊讶万分，立刻猜出苏云的性灵神通的作用：“他的黄钟是用来计时的，第一层是年，第二层是月，第三层是日，第四层是时，第五层是字，第六层是秒，第七层是忽。”</p>

他露出思索之色：“他的目的我都清楚，他是借黄钟的一层层刻度，来计算自己走到了哪里。只是，等闲人根本不会用忽来计时，用秒来计时便已经足够了。”</p>

双眸无法视物的人，行走不便，需要有人牵行或者以拐杖在前探索，而这个叫苏云的少年却没有用拐杖，也没有人为他引路。</p>

他之所以能够行动自如，是因为他熟知了四周的一切地理。</p>

仅仅是熟知地理还不行，他必须要有一个时间刻度，用时间和自己的行进速度来判断自己到了哪个地方。</p>

“他用忽来计时，表明他的每一个行动都精确无比！在他熟悉的地方，他绝不可能走错！”</p>

裘水镜甚至想到更多，倘若黄钟用来战斗的话，那么这个叫苏云的少年，他的每一个动作必然都会无比准确，不会浪费半点力量！</p>

“年纪轻轻便能修炼出性灵神通，修炼到蕴灵的境界，他的资质不凡，可惜是个瞎子。瞎子想要学东西，比其他人难了不知多少倍。”</p>

裘水镜暗叹一声，在他心中苏云是个可造之材，甚至比他身后的这些士子的资质都要好，但瞎了双眼又意味着苏云的资质再好也不可能有什么成就。</p>

“这口黄钟如此精密，他是怎么修炼出这等性灵神通的？”裘水镜心中又颇为好奇。</p>

如此复杂的黄钟，精密至极，容不得半点差错，就算是朝廷掌管历法的官员也未必能够修成这样的性灵神通，更何况一个孩子？</p>

他对这个叫做苏云的少年越来越好奇了。</p>

“苏云，天市垣天门镇，十三岁，七岁的时候家里出了变故，七岁，也就是六年前，六年前天门镇……”</p>

裘水镜脸色微变，又看了苏云一眼，带着士子们向鬼市深处走去。</p>

鬼市极大，曾经不少人都试图寻找到鬼市的尽头，然而从未有人能在一夜之间将这里探索一遍。</p>

裘水镜此次也打算探索鬼市，不过见到了苏云之后，他便没有了这个心情。</p>

他寻到那个大人物的性灵，让士子们各自前去询问大人物的遗愿。</p>

裘水镜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大人物的性灵述说自己的遗愿，心中感慨万千。</p>

他认识这位大人物，非但认识，而且当年的交情匪浅，甚至可以称为挚友。</p>

后来两人因为一件小事发现彼此理念不同，这才慢慢疏远。</p>

虽然理念不同，但他对这位大人物没有怨怼之言，心中只有尊重，因此才会带着士子们前来完成大人物未了的心愿。</p>

“……我此宝名叫浮世铅华笔，乃我毕生所炼，取此宝只有一个要求，誓死报国。”</p>

裘水镜听到大人物的性灵说出这话，脸上露出笑容，心里却有些酸楚。</p>

自己这位挚友，即便是在死后也放不下这个国家。</p>

他们两人都选择了救国的路，只是目的虽然相同，但实现的方式不同，因此是理念上的区别，导致了他们的分道扬镳。</p>

可是论这份报国救国的拳拳之心，裘水镜倒觉得这位挚友更加纯粹一些。</p>

反观自己，中年时便已经消磨掉一切进取之心，狼狈的离开东都，躲到朔方这个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