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患于未然（腊月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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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安可不知道宫里的事，他得等到腊月二十三朝廷封印才能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平安。</p>

所以饶是心知无碍，等真见到显荣 ，谢子安还是不能免俗地问了一回。</p>

对于谢子安的问话，显荣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说了一遍——从李满囤每回见面都要让谢尚讲《华容道》一直到府城抄书匠堵门卖书全讲了。</p>

谢子安闻言更安心了——这话本是红枣给他爹写的，这便就占了个孝字，而一般人但凡占上了孝义，那基本上除了《大庆律》里列出来的死罪，其他都不算事。</p>

果然，隆庆帝在听李顺说了莫非的密报后笑道：“我先还疑惑谢翰林的儿媳妇，一个十岁才出头的小姑娘干啥要写武将话本？原来她是为她爹写的，这就情有可原了。”</p>

“《二十四孝》里老莱子年过七十还彩衣娱亲。谢子安这个儿媳妇为了让她爹开心，投其所好夸大其词编点神叨故事也是人之常情。”</p>

“难得的是编的还不错，比一般市面上的都强……”</p>

“而谢翰林的儿子必是感他媳妇的孝心，方才只考据，没修改……”</p>

隆庆帝以自己的脑补完善了《赤壁大战话本》的缘起，对此，李顺能说啥，只能把这看作是隆庆帝对于谢子安儿子儿媳妇人品的定性，用作往后行事的借鉴了——谁让隆庆帝是金口玉言，而且还不是头回说谢子安儿子媳妇孝顺了！</p>

说尽了兴，隆庆帝方才问道：“谢翰林这回过寿都请了哪些人收了哪些礼？”</p>

李顺道：“回万岁爷，谢翰林这次办寿请了三天的席：十八这天请了翰林院同僚；次日，请同年；正日，只请了他妻兄云意一家人。其中收到的礼物有……”</p>

隆庆帝听了一会儿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内容，不耐烦地出声打断道：“谁问你这个？”</p>

李顺赶紧致歉道：“臣愚昧。回陛下，谢翰林的儿子儿媳这回除了印制诗集、孝敬衣裳外还特地送了谢翰林一对全银奶茶杯。”</p>

“奶茶杯？”</p>

光听名字就能想到杯子的用途，隆庆帝颇有兴趣地问道：“什么样？”</p>

李顺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通，隆庆帝更有兴趣了。他理所当然地吩咐道：“赶紧地，让内造处照样打一个来？”</p>

腊月初九，谢尚去了赤水县。结果十六便有原先跟去赤水县的奴仆家来铺设天香院，红枣一听便知这是有人要家来了。</p>

果然腊月十九三叔谢子平领着一家子人同谢尚一起踏雪家来了。</p>

谢尚告诉红枣道：“三叔年后打算参加县试！”</p>

红枣……</p>

谢尚解释道：“爷爷今年都六十五了。明年任满，再无续任可能，势必要家来。”</p>

“三叔这几年在赤水县经营得不错。但爷爷家来后，他想继续在赤水县经营，最好是自己有个功名。”</p>

红枣听着有道理，便问：“三叔三婶家来后，我要做些什么？”</p>

谢尚不以为意道：“跟其他十二房人一样按时把月例节例送去就行。其他不用管。”</p>

“再就是开年后，天香院主院的房屋得重新排瓦刷墙油漆一回，不能等爷爷家来后再收拾。”</p>

红枣掏出小本本记下谢尚的话。</p>

“对了，红枣，”谢尚又道：“后儿有雪，但我得去合水县给外祖父外祖母送节礼。你记得让人多备些浓姜茶。”</p>

母亲去了京城，谢尚不好就此和外祖家断了往来——年后不得闲，年前就必是要走一趟。</p>

“又要下雪啊！”红枣闻言有些舍不得——也不知是不是养尊处优的缘故，这两年的冬天红枣觉得特别寒冷，比她小时候还冷。</p>

“没事！”谢尚抬手正了正红枣头上戴的非常端正的花冠笑道：“现我坐的马轿轻便，走雪地没有车轮陷雪的烦恼。你只要多备些驱寒的姜茶就行！”</p>

“再还有，红枣，你把你那涂了脸就不冷的面脂给我一盒。”</p>

“这回出门没带，真是冻得我脸皮都疼！”</p>

早忘了这个茬的红枣……</p>

次日腊月二十，一早天就是阴的，连红枣看了都知道傍晚一准下雪。果然午后便开始落雪珠子，然后便开始飘雪花。</p>

雪花越下越大，一片真有常说的鹅毛那样大。</p>

红枣问了谢尚后正吩咐厨房给准备火锅呢，出门月余的显荣冒雪赶回来了。</p>

显荣进门先问安，然后又交了朝廷腊八才下发的黄布口袋装着的封签完整的冬赏祭银。</p>

红枣看显荣冻得脸色发白，便让人赶紧拿姜茶来，谢尚也问：“显荣，这京师的冬天比咱们雉水城再冷，是怎么个冷法？”</p>

显荣道：“回大爷，是真有人给冻掉耳朵！”</p>

一直以为冻掉耳朵是他娘唬他的谢尚……</p>

“真有人会被冻掉耳朵？”</p>

即便理智信任显荣，知他不至于拿这事欺主，但连冻疮都没见过的谢尚犹自将信将疑。</p>

“是！”显荣道：“北方人冬天出门在外必是要把头脸都包裹起来，从外面进屋的人，若是觉得耳朵、鼻子、腿、手哪里疼，便不能立刻烤火，得赶紧抓雪捏团来擦，再疼都得擦，一直得擦到疼处的血活泛了，感受到热了。才能用热水洗擦烤火。”</p>

“不然，据说火一烤，热水一烫，这人疼的地方就会烂。”</p>

“小人此回进京，虽然没亲眼看到人冻掉耳朵，但确是看到好几个没耳朵的人！”</p>

前世见识过北方严寒的红枣心叹一口气。她知道显荣并没有夸张。</p>

这世的天可比前世冷，但人却比前世的穷。</p>

“这么冷！”</p>

眼见显荣说得有鼻子有眼，谢尚终是信了。</p>

“回大爷，”显荣道：“北面确实冷。冬天没皮袍子根本没法出门！”</p>

“实际里普通百姓也几乎都不出门。似小人一路走来，除了公差官眷，几乎就没看到其他人。只有进了咱们州后，才看到了零星商队……”</p>

从显荣的叙述里，红枣对北方的寒冷有了深刻的认识，不觉庆幸自己早年的运气还不算最坏，好歹还没被冻掉耳朵。</p>

一夜大雪，早起开门，院里已是个白雪琉璃世界。</p>

出屋门坐车去五福院请安的时候，红枣把一盒面脂递给谢尚道：“大爷，这面脂给你。你觉得冷了，一定要多涂几回，多揉几回！”</p>

即便没冻掉耳朵，但若是长了冻疮也挺受罪——这才是红枣冬天面脂带身上随时涂抹的根本原因。</p>

红枣实在是为早年她娘脸上生的冻疮给吓怕了！</p>

“哎！”谢尚赶紧收好。</p>

他是要进翰林院的人，可不能冻掉耳朵。</p>

腊月二十六谢尚从合水县回来高兴告诉红枣道：“红枣，你这面脂果真好使。往后你再做时也都给我留些。”</p>

红枣自是说好。</p>

腊月二十九去桂庄。炕上坐定，李满囤便问谢尚道：“尚儿，你会讲官话吧？”</p>

红枣：？</p>

王氏悄声解释道：“红枣，府城人都说官话，你爹见贵银跟你三叔学说官话便也跟着学。说是学会了再教你弟，这样你弟将来去府城念书才听得懂老师的话！”</p>

红枣笑：“娘，我爹想的可真是够远的啊！”</p>

“是啊，”王氏笑得骄傲：“你爹说了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等事到临头才想就迟了！”</p>

“娘，我爹还在读《论语》。”</p>

“读，每天都教你弟读。”</p>

闻言红枣由衷赞道：“娘，我爹真有决心！”</p>

“是啊，”王氏点头：“你爹论语都差不多能背下来了！”</p>

“那敢情好。……”</p>

说完自家的事，少不得又议论一回族人。</p>

“红枣，”王氏忽然道：“你看咱们城里这么多人都拿你那个薄荷膏赚钱，你三叔这个冬节和腊八带着贵银在府城更是赚了大钱，你真不打算拿薄荷膏赚钱？”</p>

红枣想想问道：“娘，我爹是不是也想做薄荷膏生意？”</p>

王氏有些尴尬，红枣笑道：“这有啥？想做就做呗！”</p>

“当初我说把方子公开，是为了让人都知道薄荷的好处。没想还能给这么多人生计，这就更好了。”</p>

“爹想卖薄荷膏就卖好了。这熬猪油熬下来的油渣肉渣自家吃不完也都能卖。”</p>

“再就是庄仆们也能多养几头猪，添些收入。但就一样，这猪得分栏，不然养一处容易招病。”</p>

说到此处，红枣忽然想起前世猪瘟搞得市场猪肉价钱暴涨一倍的事后，立提醒道：“娘，咱们城这许多人看这薄荷膏赚钱，少不得明春会多养猪。但近城的大部分人家家里地方有限，若是多养了猪而没分栏。这谁家的猪要是发了病，可是要祸害一个村的人？”</p>

王氏被红枣的话唬了一大跳，但她知道红枣说得在理，便立刻言道：“红枣，这事儿我一会就告诉你爹，让你爹再去告诉族长。咱们族长现还是村里的里长，让他给咱们村还有周围村子的人都提个醒。”</p>

“这猪病可不是玩笑，我早年听说最厉害的时候，一个城的猪都能死光。得到外地去买猪苗。”</p>

一个县？红枣心里一动，想起如今大老爷还在赤水县做官，便在回去的路上和谢尚说起此事。</p>

谢尚虽没养过猪，但他日常看邸报自是知道瘟疫的厉害。谢尚不赶怠慢，进家便写了封信给他爷，打发长随立刻送去——赤水县也产薄荷，街面上挂了许多薄荷膏的幌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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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事不留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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