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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可是你看,”德王手指着棋盘一划“原本节度使、中人、清流三足鼎立,节度使隔岸观火、中人手握兵权,清流虽然势弱,但公理所在,勉强还能维持平衡,这时立一位出身顾氏的皇后,等于在局中添了一股新势力。”话毕一子落下,棋局瞬间改观。
“世家。”他喃喃道。
“不错,世家,”德王道“侨姓与郡姓不管隔了几层,都是世家。从‘三清之变’到圣人登基,朝野势力几度洗牌,世家都被排挤在外,立后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来插手。宰相出身镇州章氏,亦是世家,他的提议固然平息了朝堂纷争,但很难说没有他自己的考量在其中。我想圣人大概不欲再壮大世家,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认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立后的旨意确定不久,章相公就致仕了。”
宋济宁反复打量面前的棋局,许久才落子“圣人英明。”想到这些年来帝后之间相处状况,恍然大悟之余又有几分感慨,在心里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德王接着他下棋“至此国朝局势基本定下,往后十几年,虽然有盐湖之役、三州平乱等几仗打压下了节度使,权重的中人皆为圣人心腹,禁军尽为所控,六部咸归,世家也低调起来,但朝堂上竞相角逐的总是这几股势力。”
“阿耶,还有一个,”宋济宁压低声音,俯身向前深深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太子,阿耶为什么不说说太子呢?这些人现在争的不就是这个吗?”
德王叹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也知道你现在怀疑什么。不必多想了,萧家的案子虽然首尾未明,但证据确凿、无可争辩,与太子之争无关,也不会有别的原因。”
他看着儿子的眼神,明白他并没有被自己说服,又道“你与萧徽猷有同袍之谊,素日里亲厚些也属正常,可再亲厚也不能超过对圣人的忠诚。他确实可惜,但你不能表现出比这更多的感情了。我等纵然贵为宗亲,也有不能碰的禁忌。”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不知不觉地严厉起来。
宋济宁低下头“圣人就会一直信任我们吗?”
德王道“我们都姓宋,有宋家的天下,才有你我的安身立命之所。”
他显然不服气,却也不再反驳父亲,只道“说说太子之事罢,圣人不愿立太子,难道就是因为忌惮世家吗?”
德王放缓了语速,继续循循善诱道“圣人或许有其他的考量,但世家一定是其中的重要原因。这二十年来,圣人朝思暮想的便是如何破局,绝不会往局中再放入外戚这一股势力,以免百年后成我皇齐的吕霍之忧。”
宋济宁心想道“这样说来,伯父到底还是因为徽猷和三妹妹的联姻忌惮萧家了,所以一有隐患下手便这般不留余地。”当下十分难过,口中却说“那皇后可是有意与萧家联姻,壮大母族势力?”
德王摇摇头“日久见人心,总不会错的。从立后起,我冷眼瞧了二十多年,我们这位皇后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她必定知道外戚掌权只得眼前之利,保住正统之位,扶持嫡子,才是长远之道。”
宋济宁将父亲对世家、外戚的种种评说反复想了几遍,不解道“皇后既然明白这个道理,那顾家就不明白吗?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暂时放弃一点权势,等端王名分确立,有什么是收不回来的?”
德王暗想自己的儿子生下来就得皇帝看重,顺顺利利长这么大,一点磕碰也没有,果然十分天真,语气不由得更严肃了几分“听你这话就知道是少年人,朝堂之上从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有的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罢了。若非给逼到了极点,谁会退一步?只怕把命给退没了!就是有意退让,也不是容易的事,昆山顾氏经营数百年,就像一颗根深叶茂老树,轻易动不得,若勉强动了,自家能不能缓过来还两说,更麻烦的是不知要牵出多少官司来。
“况且,太子之位悬了这么久,圣人一点表示都没有,任哪家都没有底气就此放权。说句不好听的,顾家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端王若运道好,顾家自然沾光,若是运道不好,只要不犯事,就无碍他们父子尚书、兄弟公卿的荣耀,对一个数百年的世家而言,改朝换代也无碍富贵,一个皇后、一个太子又算得了什么?不如在朝中世代经营的网络重要。就算下一任皇帝跟顾家没关系,只要没结仇,还不是子弟遍朝野?”
听了这话,宋济宁又有了些许不甘“既然如此,为何皇后非要……”
德王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再聪明的人,也会有执念。皇后的执念大概就是身为世家的长房长女不得不承担家族责任,在风口浪尖被推出来当一个注定处境艰难的皇后罢,她恐怕一直想将唯一的女儿嫁回世家,只是圣人堤防外戚,江南侨姓、吴姓是不可能了,除了关中一系,山东高门就是最好的选择,况且萧徽猷之母出身江南吴姓之一的常州许氏,与顾氏是通家之好,皇后赏识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任谁也想不到是这般收场。听闻前些时候,公主出宫滞留长姊周国公主府内,皇后也未加苛责,想来是觉得愧对女儿罢。”
宋济宁从不知这其中竟有这样的内幕,愣了一阵,想起十岁那年寒食节宫宴萧徽猷初次进宫的情形,一时间自己也不清楚心中是何等滋味了。
德王拈着一枚棋子细细地观察棋局,思索良久,却将它放回了盒内“世事如棋,多练练与你也有好处。只是今天这局不必再下了——谁胜谁负、未来如何,眼下还远不到分明的时候。”话毕,撩起衣摆,起身走了。
过了许久,书房内寂静无声,唯有宋济宁仍旧坐着,直看得那黑白分明的棋局都在眼前混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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