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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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听的声音慢慢消失, 取而代之是愈渐嘈乱的人声。</p>

很杂，叫卖声、说话声、笑声，什么都有。</p>

温白听得并不分明, 可却能清晰感受到里头的烟火气。</p>

再度睁开眼时，温白被眼前的景象牢牢震住。</p>

脚边人潮和车马并行，街灯如昼，齐膝高的小孩子们摇着风车，嘴里哼着没听过的调子，踩着青石板排队走过。</p>

是…画中都城的街头。</p>

一个梳着小圆发髻的小姑娘咬着糕点, 打他眼前跑过。</p>

小姑娘咯咯笑着，跑得有些快，不消一会儿, 便已经跑至眼前。</p>

温白还有些恍神，在即将撞上的时候, 手上一紧。</p>

整个人被一股力量轻轻带了下。</p>

看到陆征的一瞬间，温白才有了一点真实感。</p>

原来之前不是错觉，陆征是真的牵住了他。</p>

现在也不是做梦，他真的进入了画里, 那幅《中元祭夜图》。</p>

更准确来说, 是来到了很多年前的人间。</p>

“白白你看你看, 灯笼、杂耍，还有河灯！我没有骗你吧！”小莲灯兴奋地转了好几个圈。</p>

温白很久才应声：“嗯。”</p>

直到现在, 他才意识到, 谛听那句“牵牛图和它比不了”是什么意思。</p>

牵牛图里只有牧童和黄牛是生了意识的。</p>

破庐先生不擅背景，也不画背景，可在这里，不只是人, 瓦肆、酒楼、一草一木都有它自己的形状，各不相同。</p>

甚至连无形的东西都很鲜活。</p>

比如穿巷而过的风，把瓦肆悬于招牌旁的迎客灯笼吹得左右摇摆。</p>

这不是一幅画能做到的。</p>

而是谛听说的，这里是一个小世界，自成一世界。</p>

如果说之前看画的时候是惊叹画技之高。</p>

那现在，温白已经是极度震撼。</p>

千百年前的风吹在身上，那种实感是所有现代留存好的名胜古迹、什么都城旧址都不能比的。</p>

而且还是中元庆节这种烟火人间的时候。</p>

陆征就站在温白身侧，看着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也不急。</p>

对他来说，这种景象稀松平常得很，甚至有些吵闹。</p>

但他开这祭夜图，本来也不是自己有兴致。</p>

非要说图什么，也就是眼前这一人一灯的高兴。</p>

“这、这里，真的是……”一句话被温白说得断断续续，没头没尾。</p>

陆征却听懂了，直接“嗯”了一声。</p>

陆征：“还有几个小时可以逛，想先去哪？”</p>

温白立刻道：“随便去哪都可以。”</p>

回完，温白才想起陆征上一句话。</p>

还有几个小时可以逛，温白不懂这话里的意思，问出了口：“还有时间限制是吗？”</p>

陆征简单解释了下：“这里是岑蔺创下的一个小世界，里头的人、物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但时间不是。”</p>

温白皱了皱眉。</p>

陆征不答反问：“这画的名字叫什么？”</p>

温白答道：“中元祭夜图。”</p>

陆征点头：“中元祭夜，所以天一亮，这里的一切会重新来过。”</p>

温白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p>

虽然他不是很清楚这个“小世界”的概念，可也知道要是时间在这里也一直延展下去，那就会另成一个时空。</p>

也就不是所谓的《中元祭夜图》了。</p>

这画里的人间是真实存在过的人间，但时间只有中元这一个晚上，那么短短的一截。</p>

温白点了点头。</p>

小灯自进画之后，就没静下来过，东飘飘西晃晃，差点迎面撞上那红灯笼的时候，温白忙喊了一声：“元元！”</p>

小莲灯飘了回来，温白脚步也一顿。</p>

短短几分钟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致于他都忘了一些事。</p>

温白看了看打身边走过的行人，看着陆征：“他们是不是看不见我们？”</p>

“嗯。”陆征一边应声，一边翻过温白的手腕。</p>

温白一低头，就看到他手腕间多了一个墨点。</p>

仔细看，好像是一片叶子？</p>

小莲灯已经落在温白肩头：“这个我认识，是谛听的叶印！”</p>

“能遮蔽人身上的气息，其他人就看不见我们了。”</p>

陆征：“这祭夜图第一次用，落地的具体位置还不清楚。”</p>

温白点点头。</p>

怪不得刚刚直接落在最热闹的街头。</p>

谛听想得是周到，如果不把气息敛了，凭空出现，还一身奇装异服，对这些人来说，跟真撞了鬼没什么差别。</p>

陆征看着温白腕间那个墨痕：“想玩也可以，把那叶印擦了。”</p>

温白连忙摇了摇头：“不用不用，这样很好。”</p>

谛听这个叶印，大概真的只是封住了他们的气息，并没有封住其他感官体验。</p>

听着和鬼魂状态差不多，可实际却大有不同。</p>

手能碰触到实物，温、凉也没有影响，走路的时候，甚至都要注意看路避让——这也是温白刚刚才知道的，因为之前叫住小莲灯的时候，急了点，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p>

虽然只碰到了肩膀，但那人大抵也是察觉到了，还偏头看了一眼。</p>

幸好街头来往人多，那一下也不是很重，所以那人质摸了摸肩膀，没放在心上。</p>

这样，可能还要更自在些。</p>

陆征仍旧看着他，还皱了皱眉。</p>

只一眼，温白都能猜到陆征在想什么。</p>

他可能觉得自己的这句“这样很好”是随口说的。</p>

老板可能还真没把这些顾虑放在心上，口中说的也是“玩”、想玩也可以。</p>

温白只好认真道：“这样真的很好，也并不影响我们玩啊。”</p>

“而且就算他们能看见我们两个，也看不见元元，那我们跟元元说话的时候还得注意身旁的人，现在就不用了。”</p>

“想说什么都可以，也方便。”</p>

小莲灯也高兴地附和：“对！”</p>

陆征这才应了声。</p>

温白往周遭一看，觉得什么都新鲜，什么都稀奇，于是神采奕奕问：“那我们先去哪里？”</p>

陆征一下子被问住：“……”</p>

他带着莲灯来过人间一趟不假，但已经是很多年前了。</p>

那时也不是起了兴致，纯粹是禁不住它闹。</p>

上了人间没多久，他就把莲灯扔给了别人，自己挑了个安静地方睡觉。</p>

所以温白现在问他要先去哪里，或是什么新鲜玩意，他还真不知道。</p>

陆征默了下，道：“城隍庙。”</p>

小莲灯倒是挺高兴：“去找城隍爷爷！”</p>

温白看着它，笑了下：“你认识？”</p>

小莲灯：“不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城隍爷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