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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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陆征带我来人间的时候，也是城隍爷爷陪我玩的。”</p>

温白下意识问了一句：“那陆征呢？”</p>

小莲灯：“不知道啊，城隍爷爷说他很忙。”</p>

“但我也玩得很开心。”</p>

温白觉得里头有猫腻，于是看了陆征一眼。</p>

陆征顿了下，偏过头去。</p>

温白：“……”</p>

果然，看这心虚的样子。</p>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好，城隍庙就在他们这条街上。</p>

越往里走，人声越沸。</p>

等温白看到那雕梁画栋的城隍庙的一瞬间，第一次体会到陆征之前口中的“日趋没落”是什么意思。</p>

那盈盛的香火几乎遮掩住了城隍的塑像，可仅从不时显露出来的轮廓，都能看出这城隍塑身的精美。</p>

满目赤金，最外头的牌匾上写着“城隍庙”三个大字。</p>

这还仅仅也只是最外头的一扇。</p>

再往里看，还有“慈恩广布”、“威泽显赫”好几扇牌匾，无一例外都是赤金一片。</p>

在香烛的点衬下，更加鲜艳。</p>

更不用说流水似的香客。</p>

早上周伟刚刚感叹过的那几担香烛，到这里，可能都摆不满最外院的一面墙。</p>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温白甚至都想拿手机拍下来给周小城隍看看。</p>

温白看着那黑压压一片的人头，问道：“这要怎么进去？”</p>

陆征扫了一眼，可能也是觉得这人头攒动的有些麻烦，干脆道：“进不去就让他出来。”</p>

温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出来？”</p>

那边陆征已经一拂手。</p>

然后……温白眼前就多了一个人。</p>

长髯，锦衣，重冠。</p>

赫然就是里头立在最高位置的城隍塑身的放大版。</p>

城隍见到陆征的一瞬间，立刻躬身，喊了声“大人”。</p>

那足足有他三个头那么长的锦冠看得温白胆战心惊。</p>

陆征很淡地应了一声。</p>

城隍起身后，注意到陆征身边的温白，笑着也躬了躬身。</p>

忽略那些繁琐的装束，慈眉善目的像是邻家爷爷，温白忙回了一个礼。</p>

陆征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只一瞬的功夫，城隍便已经换了身便装。</p>

一身布衣，一根拐杖，头上的金冠也被一根木棍代替。</p>

陆征见温白看得认真，又刚好来了这城隍庙，于是开口道：“你手上的玉葫芦有阴司的印牒。”</p>

“必要时候，可以用，能把当地的城隍唤出来。”</p>

温白一惊：“能把城隍唤出来？”</p>

陆征：“嗯。”</p>

温白还是第一次知道玉葫芦还有这种功效，但又怕用这些东西有什么禁忌，不放心，于是补了一句：“那什么时候是必要时候？”</p>

陆征：“身边没人，又有麻烦的时候。”</p>

温白慢慢低头，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就是你不在的时候。”</p>

那大概是用不上了。</p>

现实中的“阳间事”找城隍没用。</p>

至于跟阴司有关的事…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肯定会跟陆征他们先商量，再行事。</p>

温白是这么想的，可他不知道，他无心说的一句话，落在陆征的耳朵里，却硬生生变了意思。</p>

陆征心头重重跳了一下，看着温白的眼神，都变得复杂起来。</p>

他从来不知道，温白眼中“有麻烦”的时候，是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p>

陆征很轻地咳了一声，说了句：“知道了。”</p>

温白抬头：“嗯？”</p>

什么知道了？</p>

陆征已经转身往后走：“让你跟好。”</p>

温白只好抱着小莲灯跟了上去。</p>

城隍视线在陆征和温白身上转了一圈，笑着摇了摇头。</p>

这小公子看来是很讨大人的喜欢。</p>

温白很快就忘了陆征那句莫名其妙的“知道了”，因为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鼓乐鼎沸的街道占据。</p>

也很快体会到城隍做导游的作用。</p>

这整座都城里，怕是都没人比城隍更懂民生了。</p>

“那叫麻谷窠儿，”城隍指着那些支摊桌脚上绑着的麻苗说道，“是告诉家祖今年丰收年的意思。”</p>

“告秋成，百姓们会在家里头的桌脚、柱子上或者大门上，绑上一些苗子。”</p>

小莲灯忍不住好奇，捡起一根掉在地上的粟苗，粟苗轻轻一垂，扫在它身上，钩住了花瓣。</p>

上头又带着细小的毛絮，扎得小莲灯直发笑。</p>

温白伸手替它摘了下来，又把粟苗在手上转了转：“我之前在书上有看到过，原来长这样。”</p>

城隍完全不在意温白身上略显奇怪的装束：“远不止这些，规矩多着呢。”</p>

“小公子要是早一日来，除了这些麻谷窠儿之外，还能看到不少卖楝叶的。”</p>

“去到百姓家里头就显眼了，家家摆稷米，做丰糕点心，热闹得很。”</p>

小莲灯一听到“点心”，花瓣都展了展：“好吃吗？”</p>

城隍拿着拐杖一指：“前头就是，小公子要尝尝吗？”</p>

温白：“还能尝吗？”</p>

虽然之前陆征说过画里头的东西是真的，可温白去却不知道竟然还能吃。</p>

城隍哈哈笑了下：“自然能。”</p>

说着，他从袖子里一掏。</p>

再伸掌时，掌心已经多了个明黄色的布袋，示意温白伸出手来。</p>

温白还以为那是什么东西，接过打开一看，满满一袋的小铜钱。</p>

“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小公子尽兴就好，”怕温白不放心，又道，“敛了气息也无大碍，虽看不见我们，但左右就是省了点功夫的事，银钱给到便好。”</p>

“我们平日想解个嘴馋时，也常这样做，今日街上人多，不会注意这些。”</p>

而温白捧着那个沉甸甸的小钱袋：“！”</p>

他实在没法用平常心去对待这一袋子的小铜钱。</p>

因为这些铜钱，他见过，在国家博物馆里。</p>

只有几枚。</p>

当时李教授有个选修课题就是专门讲解古钱币的，期末考那段时间，图书馆关于古钱、古币的书都被他翻了一遍，他不会认错。</p>

当时还心想，要是能找到一枚看看就好了。</p>

可现在，他有整整一袋。</p>

温白怔了一下。</p>

之前因为这周遭的一切，大到那些酒肆、玩摊，小到一束麻苗，都太具生活气息，以致于他有些忽略了一个事实——再烟火气，这里也是千年前。</p>

这里头的一切，无论哪个，搬到现实世界中，都是得进国家博物馆的东西。</p>

温白捧着那钱袋，在城隍的视线下，郑重点了点头。</p>

然后抱紧手里的小古董。</p>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平安夜快乐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