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感情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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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 温白先用四枚小古董，换了两个拳头大的丰糕。</p>

给了城隍一个，又从他自己那个丰糕上掐下一小团, 给了小莲灯。</p>

在买之前，温白还有些担心，莫名其妙凭空消失了两个丰糕，摊主当真不会察觉？</p>

可城隍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会。</p>

只见城隍非常熟练地塞过两枚铜钱，甚至在塞铜钱的时候, 眼睛都没离开过摊位，专心挑着丰糕，愣是给他挑出了一个品相最佳的。</p>

一看就是没少做这种事。</p>

而摊主则拿着蒲扇, 和隔壁摊主话家常，偶尔给摊上的糕点扇赶扇赶并不存在的蚊蝇。</p>

城隍挑完了丰糕, 便把两枚铜钱塞到了温白手上，一副“学会了就自己试试”的神情，带着他往摊上走。</p>

于是温白完成了人生第一次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偷买”东西的壮举。</p>

还有点好玩。</p>

也幸好谛听这叶印除了敛了自身的气息外，连带着也能隐了手上的东西, 不用担心吓着旁人。</p>

用新米捣的糕点, 虽然外头用箬叶包着, 但在摊上被风吹了一段时间，已经有些凉了。</p>

不算软, 也不算糯, 甚至里头的果馅还有点酸。</p>

但温白觉得很新鲜。</p>

他看着陆征：“挺好吃的，真的不尝尝吗？”</p>

陆征兴致缺缺应了一声。</p>

温白裹着箬叶，把丰糕掰成两半，垂着眸, 轻声喊了声：“陆征。”</p>

陆征顺势低下头来。</p>

紧接着，嘴里就塞了半块丰糕。</p>

陆征：“……”</p>

温白笑得眉眼弯弯：“真的挺好吃的，你尝尝。”</p>

小莲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那块糕团搓成了小汤圆，用叶托捧着，坐在温白肩头，看着陆征咯咯笑。</p>

“来都来了，别这么不合群嘛，”温白笑着说道，“你看大家都有。”</p>

“我只吃了这一半，你那半没碰到，很干净。”温白怕陆征嫌弃，立刻保证道。</p>

几秒钟后。</p>

陆征感受到了馅里头浓郁的酸味：“……”</p>

将将咬掉了嘴里那一口，陆征把丰糕拿了下来，学着温白刚喊他的样子，也轻喊了声：“温白。”</p>

可陆征跟温白不同。</p>

温白哪怕放低声音，也温温润润的，可陆征一放低声音，就显得有些沉，甚至有些危险。</p>

温白警线瞬间拉起。</p>

虽然觉得老板应该做不出把糕点、还是已经被他咬了一口的糕点重新塞回来这种报复行为，但温白还是下意识抿了抿嘴。</p>

毕竟他刚刚就是这样做的。</p>

陆征在心里头笑了下，面上却不显。</p>

他看着温白手上那半个明显没什么馅的团子，再看看自己手上这个，果馅充实，酸味浓郁。</p>

“你是真的觉得好吃，想让我尝尝，”陆征顿了下，眼睛微阖，“还是觉得这东西太酸了，你吃不了。”</p>

所以分了这么一大半给他。</p>

温白心虚：“酸吗？”</p>

陆征轻一笑：“你说呢。”</p>

城隍在一旁忍俊不禁：“大人和小公子感情真好。”</p>

“像这种节庆糕，在我们这边，得是很亲密的人才分着吃。”</p>

陆征和温白动作皆是一顿。</p>

温白摸了摸鼻子，心虚更甚。</p>

别人是很亲密才想着分食。</p>

他却纯粹是想去酸一下老板。</p>

他有罪。</p>

“太酸的话，就别吃了，我之前好像有看到卖蜜饯的摊子，等会儿买一点，清清口。”温白给自己强势挽尊。</p>

陆征却没怎么在听，只扫了眼温白手上仅剩不多的丰糕：“吃完。”</p>

小莲灯也捧着不断变小的汤圆，奶里奶气道：“对，不能浪费。”</p>

说完就吭哧吭哧埋头吃起来，看起来格外费劲。</p>

小莲灯能吃完，温白并不稀奇，因为怕它撑着，就掐了小小一团给它。</p>

但陆征也吃完了，是温白没想到的。</p>

他还是头一次知道，老板可能喜欢吃酸的。</p>

但这丰糕的后劲足，里头的果馅大抵是没添加其他什么东西，实打实的时果捣泥，酸味久久不散。</p>

所幸没走几步就是一个蜜饯摊，在城隍的推荐下，挑了点甜口的小果脯，才压住了酸味。</p>

而让温白觉得好奇的是，那蜜饯摊旁边，就是一个“纸马摊”。</p>

纸马摊，也就是卖冥器纸扎的摊铺。</p>

“这些摊铺也可以直接摆到街上来吗？”温白印象中的纸扎铺，几乎都开在一些巷子里。</p>

就连周伟爷爷，也就是当地城隍开的棺材店，也开在街巷最尾端的位置。</p>

虽说有一些限制因素在里头，比如商铺、租金等等，但多少也存了些避着人的心思。</p>

他实在很难想象，如果在现实世界里，把一个纸扎铺这样直接的摆在摊上，会是个什么场景。</p>

而且这街上来往的人，似乎也都不避讳，前一脚还在挑着庆贺丰收的糕点，下一秒转头就已经在这纸扎铺上驻足了。</p>

“可以，一条街走到底，可以看到十来家呢。”</p>

城隍说着，走到那个摊位前，趁人不注意，拿起了最边角的一把柳伞扇：“别小看了这些纸扎匠，手艺好着呢，扎、糊、塑、画什么都得会，我庙里的塑身，也是他们造的。”</p>

“摊上这些，还都是一些小摆件，鞋靴、五色彩帛之类的。”</p>

城隍放下那柄柳伞扇，慢慢走过来：“想看更巧的，得去店里头，大到一些法船、阴宅，小到一些魂幡、牛马，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p>

温白也是头一回听这些。</p>

却也知道这些纸扎匠手艺的作用。</p>

毕竟当初也是跟着阴差学过叠元宝的。</p>

等城隍走到跟前，才继续道：“这上元佳节和中元佳节，其实没什么差别。”</p>

“虽说一个娱人，一个娱鬼，但归根结底，保的都是民生，求的都是太平。”</p>

“百姓祭祖敬天，也是这个道理，所以在这天，不用避讳什么。”</p>

温白慢慢点了点头，又看了小莲灯一眼。</p>

他也是现在才明白，之前在街上的时候，小莲灯为什么会问他那个问题——“大家为什么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p>

因为在它的记忆里，中元是像现在这样的。</p>

可能也该是这样的。</p>

保的都是民生，求的都是太平，生死如常，不用避讳什么。</p>

“前头就是卖盂兰盆和河灯的摊子了，小公子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城隍指着前头说。</p>

“再过不久，就是烧法船和祀孤的时辰，热闹得很，早些去，也能挑个好地方。”</p>

小莲灯一听河灯就坐不住了，立刻喊了两声：“放河灯！放河灯！”</p>

温白抬头，征求老板的意见：“去吗？”</p>

陆征淡声道：“想去就去。”</p>

得了陆征首肯，温白笑了下，抱着小莲灯往前头走去。</p>

说到法船，温白又想起一件事：“这个祀孤是官府主持的吗？”</p>

之前做中元节功课的时候，他在书上看到过。</p>

祀孤、祭厉是中元节最大型的活动之一，大多都是由官府主持，佛、道两教设立专门的瑜伽坛和道场，为的就是祭祀那些死于非命的鬼魂，天灾、横祸、屠戮等都在内，特别是死于战乱的士兵们。</p>

由官府主持，大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p>

朝代每一次更迭，亡魂便会无数，尤其是守疆卫边的将士们，死的时候大多正值壮年，未成家室，很多人连完整的尸身都没留下，更没有所谓的后代香火。</p>

而中元是后代祭祀先祖的庆日，对于这些没有香火后代的“魂鬼”来说，无人祭祀，也就意味着饥寒交迫，戾气不消，可能就会游荡人间作祟。</p>

因此祭祀孤魂、厉鬼从有这个习俗起，就保留了下来。</p>

城隍点了点头：“年年都由官府主持、官兵开道，请的也是最好的座主来振铃拈香，超度亡魂。”</p>

“其实除了官府的祭典之外，百姓们祭祀先祖的时候，也都会单独起一堆，”说着，城隍伸手往一个巷口指了下，“你看那边。”</p>

“左边那个盂兰盆便是祭祖的，右边那个则是施舍亡魂的。”</p>

温白仔细看了看，问道：“周围那一圈是？”</p>

“石灰，通常百姓们都会用石灰单独辟个圈出来，表示禁区。”</p>

“祭祖的时候，顺便也在里头简单烧些包袱、冥衣、鞋靴之类的扎品，意在告诉那些亡魂，如果需要，便从这堆里拿取，不要抢了他们给祖先的东西。”</p>

城隍又说回祀孤的事：“在他们看来，百姓施舍的，大多都是些街边孤魂，最多抢些吃食、寒衣什么的，不伤人，厉鬼就不同了。”</p>